《替鬼讨债》宫野志保

72、绞杀反派

　　秦婉歌的记忆后来又泄露了一部分到秦若的脑海，秦若通过那双眼睛看到了赤井的脸。
　　是秦婉歌生前的宅子，那时候秦老爷还在世，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还坚持着接待重要的客人。
　　秦婉歌之前从父亲那里听说了要给她找婆家的事情，听说更方面都很优秀，这次亲自上门了，她作为当事人当然要看清楚了自己同意才行。
　　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女孩心里没那么多条框拘禁，藏在屏风后面偷偷看到了未婚夫的真面目。
　　妖孽一样的人！眉眼里都是不安分，未必是可以托付的良人。
　　这是秦婉歌对他的第一印象。
　　然而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迷惑了父亲，父亲对他极为满意，细细与女儿说那人的好，用自己三十几年做生意与人打交道练就出来的眼力保证。
　　她自然相信父亲为女儿好的真心，便欣然同意了。
　　只见过那么一次。
　　后来父亲过世他差人捎了书信来安慰她，自己并没有出面，两人的亲事耽搁下来。她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但是念着父亲的心意，便没有提出解除婚约。
　　自己有难的时候也只想到了向他求助，像信任父亲一样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只是，终究来不及。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是魂魄，而他也不是那个身穿绸缎束发玉冠书香门第的公子，摇身一变成了批发长跑的法师，拿着寒光闪闪的刀子切割着魂魄，冷血分明地做着自己的生意。
　　第一眼果然没有看错啊。
　　秦婉歌在心里叹息。
　　秦婉歌给与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足以垫付秦若之前所有的认知。
　　“老爷临终前将秦家交代给我，也顺口提及了二小姐的婚事。但并没有详细透露，只让我代为保管她的嫁妆，说吉日到了自然会有人来迎娶，小姐自己也是知情的，让我不必费心。”
　　对那段过往也不甚清楚的穆怀只说了自己经历的部分，“老爷过世之后，我派了人格外留意照顾二小姐，却不见你的任何消息，便有些疑心。
　　三年半前，我出门谈生意绕道去了老爷提过的你的家乡，找到了你家，结果却只看到了一座废墟。
　　我在当地遇到了一个法师，据他所说那所宅子里面的人都人摄了魂魄，行尸走肉一般任人差遣。法师去调查的时候与幕后真凶交手，宅子成为废墟便是交手之后的结果。
　　那个时候我只以为你被人所害，没有多想便回来了。
　　之后家里发生大事，秦家三姐妹接连身亡，我开始接触法术，加深了对你的了解，也猜测到了你的所作所为是在偷偷修炼禁忌之术。
　　知道了这些其他想不通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比如说二小姐的未婚夫，是你。摄人魂魄的人也是你。你没有死，你才是幕后凶手。”
　　穆怀一口气说了积压了几年的秘密，赤井默默听着，表情波澜不惊。倒更像是在听一个好玩的故事。
　　“你选中二小姐的理由和秦姑娘一样吧。”穆怀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如以往一样平和，“她们是可以承载新魂魄的容器。”
　　石破惊天，一切谜题迎刃而解。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这个理由。他修炼禁忌之术拆分和融合新的魂魄，她是适合的容器。
　　不正面拿下而是采用如此迂回的方式，不过是出于他的自负和恶趣味而已。
　　父亲亲手将女儿推入火坑，无助的人被逼到绝路只能投靠向他，真相与谎言惨咋着，对这世界的怨憎会让契约书签的格外心甘情愿。
　　“接下来还要我把你如何害死秦婉诗的过程复述一遍吗？”秦若的眼神冷若寒冰地接过话题。
　　“是我杀了秦婉诗？”接二连三被扒皮，赤井还保持着淡定，还笑得出来“，以恶制恶，秦婉诗是被自己的恶杀死的，跟我没关系。我最多也就是让她亲眼看到了恶毒的自己，让她亲自承受恶毒的后果。如果不是我，怎么有你那个单纯善良的鬼朋友？
　　我这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让恶人归于善良，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妈？”
　　亲自坐下了那些事情的人疯狂笑着，嘲笑着众生的愚蠢。
　　他没有说谎，没有半分不妥。秦婉诗的确是被自己的恶毒害死的。
　　赤井因为和法师的交手神隐了一阵子，等接到秦婉歌的求助信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具半死不活的躯壳和两个破损的灵魂。
　　秦婉歌的身体已经被火化不能用了，他本来是要放弃离开的。
　　然而秦婉歌的怨念太强烈了，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更是纠缠不休不肯轻易让他离开。那个生前古灵精怪通晓各国古籍的女子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复仇计划——魂魄分割。
　　不是单纯的死者魂魄分割，是在活人的身上动刀子。
　　赤井手上沾染了那么多鲜血也不在乎多冤死一个，于是将秦婉诗抓来动手。将她魂魄中的黑暗分割出来转移到秦婉词身上，将秦婉歌的灵性博学与秦婉词的善良温柔转移到了秦婉诗的身体里，与原本的魂魄融合。
　　试验是成功的，醒来之后的秦婉诗顺利度过了排斥，性情大变，也丢失了自己的记忆，只将混乱的秦婉歌与秦婉词的部分记忆当成是自己的。
　　记忆中自己与穆怀两情相悦，即将大婚。记忆中及笄之时穆怀赠送了一套美丽的粉色长裙和一块白兔玉雕为定情信物，因为在自己的衣柜找不到而惊动了下人，最后由孙妈妈归还，至于孙妈妈在哪里找到的，她也不得而知。她活在自己甜蜜的世界里，对外面的丑恶毫无察觉。
　　复生之后的秦婉词却因为排斥变得怪异，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新的人——
　　不是秦婉诗、不是秦婉歌、不是秦婉词三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人。
　　是一个新的生命，状态最好的时候拥有三个人的记忆，战斗力旺盛，满脑子弑杀复仇。
　　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自己。
　　状态不好的时候会陷入混乱，分不清楚自己是谁。或者有时候干脆陷入沉睡。
　　秦婉诗就是被这样的恶人一手害死的，一个装着秦婉诗全部恶念的人。
　　秦婉诗的恶念杀死了秦婉诗。
　　这世界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这就是人类，会自己杀死自己的愚蠢的生物。”赤井已经不再伪装，对人类的轻蔑赤裸裸地展现出来，“你也是个人类。卑贱的人类！”
　　秦若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也没有被伤到，只是微微一笑。
　　“你设计我说出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赤井抬头看夜空中光芒刺眼的星，冷笑，“以为凭借着这种小东西就能惩治我？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啊。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怎么会蠢到如此低估我。”
　　赤井阅人无数，累积了丰富的经验，不想这次被经验打了脸。秦若的聪慧与狡黠比秦婉歌更甚，能够在一群聪明人的游戏中活下来，并且反败为胜成为主宰者。
　　所以，这种打眼一看笑话一样的阵法能困住他，她应该不会如此天真。
　　“说吧，还为我准备了什么？”他环顾四周，“周围埋伏了几位高手？既然来了就出来了，别藏着掖着的。”
　　他的耳目遍布天下，当然也察觉到了最近有高手在骚动。
　　那个时候他大意被蒙蔽了，以为那是穆怀找过来对付秦若的帮凶。因为根据他得到的情报，穆怀搭上了丞相府这棵大树，丞相府门徒众多，根本不缺一个聪明的商人。而穆怀这几年修行法术，似乎也朝着禁忌之术发展。
　　秦婉歌，是他先给丞相府的第一份厚礼。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的话，穆怀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是做足了全套的戏。
　　那么，就不只是如此了。六芒星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内幕，足以让他们敢这样和他们面对面撕开一切。
　　“见不得人不肯出来吗？”赤井的发问没有任何回应，秦若扭头看穆怀，面露担忧，穆怀稳稳地坐着，神色平静。
　　“没有把握啊。”赤井猜到了一种可能性，笑，“你们有高手有把握制服我，可是为了诱骗我进陷阱，你们用了真实的诱饵。”
　　他踮起脚尖敲敲地面，秦家的地牢里面可有着活生生的人类在呢。潜藏在外面的高手发动攻击，赤井在里面只要启动六芒星阵提取魂魄，有足够的把握坚持到所有的魂魄被提取出来。
　　到时候几十条人命没了，抓住赤井又如何？事情传到星月榜主那里，这些法师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我们来，不是为了杀你，也不是为了抓捕你，只是想传达这个。”六芒星的最上方，悠远的男声忽然响起，声若洪钟，震得整个六芒星阵都跟着晃动，地震了一般。
　　秦若和穆怀被震得东倒西歪，彼此抓住才没有被甩出去。赤井功力深厚抵挡了过去，稳稳地站着，扬起头。
　　上面飞下来一个卷轴，他抬手接过展开，看到上面的大印，脸色终于变了。
　　“星月榜主！”他的齿缝里面蹦出四个字。
　　“有人利用人类魂魄修炼禁忌之术的事情上头早就察觉了，只是因为行事隐秘一直没有追踪到你的身份和证据。”六芒星上那个声音继续，无限威严，“多亏了穆先生和秦姑娘提供线索和证据，才终于让星月榜主下了决心。
　　焚花宫赤井，你违反律法修炼禁忌之术，肆意拆分人类魂魄。证据确凿，榜主亲自颁下缉捕令。
　　以后你就是仙源所有遵循着星月榜规则的法师们的猎物了。”
　　星月榜的缉捕令说起来略复杂。
　　星月榜共一百零八人，最高统治者被称之为月神，底下按照能力排名一百零八颗星辰，是仙源法师出类拔萃的一百零八人。
　　跟人类江湖的高手帮是一样的。
　　法师们想要上星月榜，除了自身能力够强，还得有足够的业绩。比如说抓捕追杀星月榜主亲自颁下的的黑名单中的叛徒法师或者妖怪。再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团体战。
　　星月榜成立多年，名额早就被前辈站满了，后辈想要挤上去难如登天，借着完成业绩一战成名是籍籍无名的小法师们最有效的路。
　　所以一旦有新的黑名单下来，想要上位的小法师们和想要保住自己位置的老法师们一定会一起盯上，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抢着完成任务。
　　上了黑名单，就等于将一只老鼠扔进了猫的世界。猫们的彼此争夺足以激发它们前所未有的战斗力，老鼠不管怎样侥幸都会被撕成碎片，毫无逃脱的可能性。
　　“你是要现在跟我们回去还是让我们把缉捕令发下去？”六芒星顶上的使者问赤井的意见，“抓捕过程中发生战斗，视情况可以先击杀你再行汇报。建议你现在跟我们回去见月神，别等事态恶化，缉捕令变成击杀令。”
　　使者处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明白其中有转圜的可能性。
　　“我，拒绝。”使者的大段话赤井一直闷不吭声，在大家以为他在权衡利弊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断了自己的后路。
　　“哦，那就这样吧。”使者并没有意外，散开了漫天的星光将缉捕令传下去。
　　“先等一下。”赤井出生拦住使者的动作，神情古怪地笑了下，“直接把缉捕令换成击杀令好了，省得二次麻烦。”
　　“你要做什么？”秦若敏锐地察觉到赤井情绪上的变化，厉声怒斥。
　　“我的小猫，还是你最了解我。”赤井大笑，眼神倏忽间冷下来，凌厉如刀，“反正已经是罪人，就多杀几个当个大恶人吧。免得法师们来追捕我的时候还要权衡我的罪责足不足以致死。”
　　“你们小心！”六芒星顶上忽然一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