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鬼讨债》宫野志保

18、新身份的前尘过往

　　“里面有药，不要喝！”鬼女闷闷的声音忽然从水晶里面传出来，秦若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掠过水碗，抬起头落到老婆子脸上。老婆子的一只手一直半遮半掩按着肚子，衣服里面似乎也藏了什么利器。
　　秦若微微一笑：“婆婆，不知你这里是否有《仙源书》？”
　　老婆子一愣：“《仙源书》？姑娘要看？”
　　她眯起浑浊的眼睛，眼睛里满是戒备。秦若假装看不到，低头一笑：“我听说书里记载着一种古老的传说，说是临死的人如果怨念太深，而附近有恰好有游魂经过的话会被吸引过来，彼此条件相符合，游魂就会进入到死者的身体代替重生——报仇！”
　　秦若慢慢说出之前鬼女教给她的话，果然见到老婆子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瞪着她，秦若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老婆子忽然向前一扑，死死抓住她的手臂，表情都狰狞了：“小姐，您是小姐吗？”
　　意料之中的反应，秦若还是被老婆子巨大的冲力撞的差点从凳子上仰过去，她稳住身体，拍了拍老婆子的肩膀，用刚学到的语气：“孙妈，好久不见了。”
　　破旧的院子里忽然爆发出一声苍老的嚎啕，是生命全部的感情，惊得附近的鸟儿都散了。
　　这老婆子姓孙，是鬼女的乳母，后来鬼女出嫁，她也跟着过去了。与鬼女最是贴心的，鬼女的死是很多人联合起来的算计，鬼女已经不敢再相信谁了，当然也包括这个老婆子，但后来鬼女游离一段时间，眼见孙妈从府中逃出来，在外面过的凄苦无比，她才略略相信她一点。只是，仍旧没有到放心的地步，所以也不敢说出真实的身份。
　　而秦若来找她，实在是因为这位来求她的鬼女大人有很多状况自己也弄不明白，必须得依靠这位唯一还不至于坏到无可救药的老人家了。
　　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着装的问题了。
　　“怎么样？”秦若穿上了老婆子从府中带出来的鬼女的比桃花还要粉嫩的衣裙——这是那个负心汉赠送的衣裙。
　　孙妈家里没镜子，秦若也看不见自己穿上古代衣裙的样子，只知道很合身，衣料也是极为珍贵轻盈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极具仙气。她都要忍不住臭美了。
　　孙妈用她干枯的手给秦若梳头，梳子也是鬼女以前用过的，玉做的，梳齿碰到头皮上温温凉凉很是舒服。秦若有一头长过腰的黑色秀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了命留这么长，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是为了穿越做准备啊。孙妈刚挽起她的长发，秦若递过一根白玉簪子过去，示意她用这个固定头发。
　　刘妈迟疑了一下，“小姐……”
　　秦若轻声冷哼：“那种谎言下的婚姻我可不想承认，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我。”
　　她这话里的暗示，孙妈不会听不懂，脸色果然就变了，点一下头认同，接过白玉簪子重新理顺秦若的头发，给她梳了一个古代未出阁女儿的发式。
　　在鬼女所在的世界，未出阁的女儿才用玉，代表纯洁高贵。而已成亲的女人用丈夫赠送的金簪子挽发髻，代表夫妻恩爱富贵吉祥。
　　只是如今鬼女的夫君已经那个样子了，那根簪子，也就没必要插在她的头发里了。鬼女在一旁看着不符合规矩的她的行为，目光复杂着，里面有钦佩，也没有出声阻拦。
　　“好了。”打点完毕，秦若自己把面纱带上，回头，粲然一笑。孙妈看着与大小姐装扮容貌几乎相同的人，眼睛都直了，扑通一声跪下，抓住她的裙角失声痛哭。秦若愣了一下，尴尬地恨不得收回脚。
　　她有那么美吗？都把人美哭了。
　　“因为太像了。”鬼女淡淡然，远没有刘妈那么激动。
　　她刚才一直在背后看着孙妈帮秦若梳头，似乎是担心刘妈会暗中加害秦若，直到最后秦若站起来，她的目光都还一直落在孙妈脸上，捕捉着每一瞬间的情绪，终于确信了什么，冲着秦若点点头——这是可以相信的人。
　　被伤害过一回的大小姐已然不再那么单纯，三百年的鬼魂生活，让她变得比以前复杂多了。
　　秦若忽然觉得鬼女其实并不需要她的，她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容器，一个能装着自己，能传达自己意思带着自己走的容器而已。
　　“咱们走吧。”秦若拍拍哭得快昏过去的孙妈——她再哭下去就要水漫荒原了。到时候还得费力造船。
　　“去哪？”孙妈抬起头茫然地问。
　　秦若哭笑不得：“你刚才不是说三天后你家姑爷和二小姐拜堂成亲吗？当然是去那里——我们得送一个大大的贺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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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到这里忽然就断了，后来的情形她怎么努力想都想不起来。
　　再有记忆，就是一睁眼看见被鬼女整蛊的秦婉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把秦婉词当鬼给了一拳，结下了第一个梁子。至于她是怎么从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一下子跳进人家后花园，顺利昏倒的，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那时候她记忆混乱，以为第一站就是穆家，而鬼女竟然也选择默认了，没有纠正她。
　　“鬼女啊，你这是闹哪一出啊。”记忆恢复了一半的秦若哀叹。
　　“你说，她是婉诗的亲妹妹？”秦若用来整理回忆的时间里，这个空间仿佛定格了一样，所有人都保持着那副震惊的表情等着她的神思回味。
　　秦若回过神的时候，听到了穆怀的声音。他的情绪怎么说呢，不是震惊不是不相信，而是一种连秦若都一时间辨认不出的情绪。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一种心境时候表达出来的。秦若有些茫然。
　　“是！”孙妈妈的回答仍旧是那么中气十足，跟她如今干瘦的形象不太符。
　　“这又是哪里来的混话！”秦婉词高声怒斥，把穆怀的交代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穆怀倒也没有再试着稳定局面，而是越过孙妈妈间目光投向了目光里也有些无措和茫然的秦若。她穿着一身简洁鹅黄衣裙，乌发轻挽，柔顺的发间无一点装饰，只有一根象征贞洁的白玉簪子。脸儿也是素净的，鼻子翘挺，嘴唇如娇艳的花瓣，眉毛比女子多了些英气，比男子却又多了不少柔和。眼睛很漂亮，不只是眼睛的形状配在脸上恰到好处，还有眼睛绽放出来的水一般的光彩——仿佛是眼眶里放了两颗黑珍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透着一股纯粹的黑色以及清泉般的灵气，让整个人都更显清纯柔弱，仿佛能看化人的心，让人下意识地想去呵护，不忍心对她不好。
　　其实他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所以才会明明怀疑她的身份，明明想到她对穆家的危害，还是没有办法对她狠下心来。
　　真的很像那个人啊。连他看着都恍惚产生错觉了。
　　他想起死去的人，眼神里不知不觉蒙上悲痛，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袖子被身后的人拽住了，拽住他的那只手很用力，很不安。
　　他回头，看到了秦婉词眼中的恐慌和卑微。熟悉的脸熟悉的神情，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拍了一下秦婉词的手臂，转身，冷静地抽回自己的袖子，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命人给孙妈妈也备座，请包括赤井在内的人坐回到位子上，重新了上了茶水。
　　“孙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怀的稳重算是发挥到了极点，这么抓人心的关头，他愣是等着新茶上来，慢悠悠地喝了两口后才放下茶杯看向孙妈妈，问她其中缘由。
　　“回老爷，如歌小姐是老爷遗留在外面的女儿，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大小姐的确认。”孙妈妈的谎话说的也那么底气十足，说完回头，朝着秦若伸出手，“二小姐，把信物拿出来给大家看吧。”
　　“……”所有的目光都转过来，秦若被看的莫名其妙——信物？孙妈妈来之前没跟她对过口供啊。难道丢失的那部分记忆里又要冒充秦家二小姐的计划吗？她面瘫了一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孙妈妈笑了笑，收回手：“是老奴糊涂了，二小姐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等秘密，也只有过世的老爷、小姐的亲娘，大小姐和老奴四人知道了。”
　　谎话变得越来越像样了。秦若也只好配合装出吃惊的表情。
　　“孙妈妈，你说婉诗姐姐是我的亲姐姐，是真的吗？”她激动地问孙妈妈，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我怎么从没有听婉诗姐姐说过，这怎么可能……”
　　孙妈妈叹一口气，满脸沉痛：“这是大小姐与老爷之间的约定，会把你当成秦家真正的女儿一样照顾一辈子，却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一辈子，让你单纯快乐地活着。”
　　孙妈妈的谎话编织得动情，说到伤心处眼眶便是一红，眼泪汹涌而出。看的秦若鼻子也是一酸，差点也跟着泪奔了——有一个老戏骨引导着，入戏也没那么难嘛。
　　她假装忍住眼泪抬头看穆怀和秦婉词，穆怀谨慎地审视着这一对演的投入的主仆，他的表情太难猜测，秦若也不知道她们的演戏露馅了几层，心里直打鼓：秦婉词的神情就容易辨认多了。愤怒、厌恶、愤怒、厌恶……
　　这姑娘都不晓得情绪是用来隐藏的。她这种程度将自己姐姐一手弄死，鬼女啊，你的智商都拿来炒韭菜吃了吗？
　　“孙妈妈，你说这位姑娘是老爷的女儿，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穆怀询问事情的起点，看了一眼秦若，目光复杂，“小姐的生母不知是何许人也，以老爷的为人，怎么会将自己的女儿丢在外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