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他弱不禁风》云灯

2、第 2 章

　　关向雪带着孟楼东拐西拐的在小巷子里穿梭，脚步不能说不快，但也走的相当沉稳。

　　她虽然躲，但她并不怕林和追上来。

　　这座镇子小且繁华。每一处街角深巷都有精致的刻画，包括客栈临街的窗棂，画楼高高的屋顶，能工巧匠雕梁画栋的诗意都在日光下露出一股懒散的惬意。小镇位于来往要道的交汇处，什么人都有，什么行当都干。但有些事情总归不太好在白天谋划，等到晚上，就能看到小镇近乎狂野的另一面。

　　镇中那座七层的高楼会在飞檐上挂满灯笼，带着脸谱的八面窗口会泛起青光，总是分不清来处的曲调每晚都弹奏的不一样，却总是能带给人相似的震撼与惊奇。在那座高楼的最上面，能够俯瞰整个小镇。

　　那个最神秘的地方住着一个神秘的人。

　　关向雪就是要来这里，寻找她自己的来处。

　　“长老……长老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奔跑逃逸让孟楼气息不稳，不爱用功的结果就是逃跑都有败在体质上的可能。

　　关向雪拉着孟楼倒是喘都不喘一下，她抽空回头。

　　“不知道，是不是你偷偷告密把我们的位置传信给掌门了。”

　　“我没有！”孟楼觉得自己受到的天大的冤枉，他一边跑一边着急辩解。“告密是小人行径，我平生最恨这种人。”

　　关向雪接着逗他。

　　“那不一定，人心隔肚皮。”

　　“孟梧！”孟楼气的直呼其名，甩开关向雪的手站在原地。“我讨厌被这样怀疑。”

　　关向雪也停下来。

　　巷子不宽，甚至容不下一个人横向展臂。孟楼虽然很想维持气呼呼的表情，实际上他只能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生气？你是想趁机偷懒歇一会儿吧。”关向雪毫不犹豫的拆穿他。

　　孟楼翻了个白眼，他直起身朝关向雪走了一步。

　　正午的阳光照亮巷子里的石铺小路，把阴影逼的只能缩在墙底一角，关向雪就抱着双臂靠在这近乎一线的阴影里，一双眼清亮的看着孟楼。

　　孟楼忽然回忆起三个月前，他在莲华派的悬崖下把人扛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救回来。她刚醒来的时候眼睛失明，整日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孟楼生怕她再去寻死，一直变着法的逗她陪她。半月以后她重见光明，孟楼第一次与那双眼睛对视。他恍然觉得这是一个陌生人，那眼神太过张扬明媚，跟他记忆中娇弱怯懦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说不上那种感觉，她说她跳崖生还以后失忆了，那当她失忆了吧。

　　其实比起以前，孟楼觉得更喜欢现在的孟梧，以前的那个人太胆小了。

　　“姐，你要相信我。”他上前拉着关向雪摇她的手臂，一副小孩子要糖吃的表情，贼兮兮的耍赖呢。

　　关向雪歪头盯着孟楼看，像是在研究让七尺男儿撒娇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其实这个弟弟是她三月前刚有的，莲华派掌门的儿子，将来肯定要继承莲华派的。他有一双细长微雾的眉，比柳叶稍粗，不似寻常男子那般粗犷，又如江南一般温柔里多一份英气，像极了他的娘亲。莲华派的掌门夫人陆清瑶，自有一股宁折不弯的气质在脸上。跟他爹倒是一点都不像，看来在娘胎里就是全然按照母亲的样子长得。

　　不过他只是容貌随了母亲，性格还没跟他母亲一样长歪，也算是庆幸了。

　　关向雪逗他。“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有这么个弟弟吗？”

　　“有的有的！你姓孟我也姓孟，我们都是单名，木字旁，错不了。”

　　孟楼这句话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之前在莲华派里听到的谣言。

　　说孟梧是掌门与别人的私生女，孟烟南与未婚妻有婚约在先，后来却攀附名门做了莲华派的上门女婿。一跃跻身名流大派身家倍增，富贵自然来。老掌门百年以后孟烟南接任掌门，完全忘记曾经有过一位未婚妻。那女子可怜，独自生下孟梧不久后去世，孟梧几经辗转被接到莲华派生活，孟烟南却始终没有给她一个正当的身份，对孟梧一直是不解释的态度，任人猜测不理不睬。

　　孟梧当了八年的普通弟子，新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她始终是被欺负的抬不起头的可怜虫，无人问津。

　　“孟楼。”关向雪叫他。“我们再不走的话，林和追上来我就自己偷偷跑了，把你丢给他。”

　　孟楼聪明，很会抓重点。

　　“你会怕他？你会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跑？不可能的，我才不信。”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还是抓紧关向雪，脚下已经拉着她开始往前走了。

　　关向雪笑笑，没动。

　　眼角扫过巷头飞速而来的流光，上前一步把孟楼挡住。

　　孟楼奇怪关向雪为什么不走，回头一看对面像流星一样飞来好多光点。

　　“完了，追踪符，娘知道我跑了。”

　　孟楼愣住了，脑子里不自觉出现跪着挨鞭子的景象。虽然从小到大这种鞭子没少挨，但他还是会觉得疼，并且下意识产生了恐惧。

　　关向雪没回头，伸手拍了拍孟楼的胳膊。

　　“慌什么。”

　　孟楼简直想哭，他皱着脸躲在关向雪背后，两手扶着她的肩膀缩着脖子强撑。

　　“对对对……慌慌慌慌慌什么……”

　　莲华派的追踪符是一种类似于蜜蜂蝴蝶似的灵虫，它们的鼻子比狗灵多了，寻着味道千里追踪不在话下。

　　但这种虫子也有一个弱点。

　　“我们出来以后已经泡过硫磺浴，换过衣服。”

　　关向雪思考间，速度极快的灵虫已经追至眼前。隔空似乎能听到莲华派长老身上象征身份的银铃声。叮铃铃的声音并不急促，可以想见林和迈着十分镇定稳健的脚步，仿佛两名私逃下山的弟子此刻已经无路可走束手就擒。这铃声也并不能让人觉得清脆悦耳，反而有一种钝刀割肉的感觉，与现在的处境相结合，难免在慌乱上生出一丝恐惧。

　　追来了。

　　关向雪把心惊胆战的孟楼挡在后面，右手一伸一握间多了一把剑。扑面而来的灵虫飞至，剑光乍现不过一瞬之间，手起剑落。如流萤一般的灵虫光芒隐没，坠落一地。

　　孟楼看着掉落一地的灵虫尸体惊掉了下巴，从关向雪肩上探出头。

　　“这就劈成两半死了？”

　　孟楼对灵虫的尸体颇感好奇，准备上前去捡半只看看这种虫子到底有几对翅膀，飞得这么快。

　　肩上有人拍了他两下，像是叫他回头。

　　孟楼这会儿才不管呢。他头也不回地扒拉那只手，一边准备弯腰过去。谁知他的手却被什么东西捆住，接着被人一拉，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姐！”孟楼惊叫出声。

　　关向雪一回头，正看见孟楼被一面墙吞没，只剩一只脚还在外面。

　　林和已经追到巷头，他冰凉的目光扫过一地的灵虫尸体，与关向雪的视线隔空相遇。她没有如以前那般立刻低头挪开视线，也没有唯唯诺诺的过来问安叫师父。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后就抓着孟楼的脚一块被吞进墙里。

　　林和的目光落在关向雪手里的剑上，眼神带上一丝凝重。

　　后面的弟子赶过去之时，任他们怎么拍打寻隙都不得章法，那面墙没有把他们要追的人吐出来，也没有把他们吃进去。

　　“长老，他们被墙吞了，怎么办？”

　　长老都是高深且胸有成竹的，他只道：“不着急。”

　　**

　　关向雪抓着孟楼在黑暗里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往深处去，她横剑一扎，长剑仿佛刺入墙体。前方牵引的力量一顿，接着加大力度，黑暗中只看见剑锋上刮起一串微亮的火花。

　　想办法制动不起作用，这里也感觉不到邪气，关向雪索性抽了长剑，放任自流随遇而安。

　　孟楼不如她淡定，一路吱吱哇哇喊个不停。直到黑暗消失，像是穿过浓雾终见光明的荒漠行者，孟楼一屁股摔在地上，方才灌了一肚子的风变成一串带声音的气体，噗了很长一段时间。

　　关向雪落地后不得不站的离他远远地。

　　孟楼惊魂未定，四下查看。

　　这像是一间密室，头顶有光落下来，他就坐在光的中心，关向雪靠在黑暗里。孟楼凭她那双清亮的眼睛找到她，爬起来过去搂住她的腿，直接就哭了。

　　“姐！姐……太，太吓人了……呜呜呜呜。”

　　关向雪不理他，他哼唧半天得不到安慰，抬头问：“你不怕吗？”

　　“这里没妖没怪，怕什么？”

　　孟楼从小就怕黑，在莲华派安逸惯了也没受过这种惊吓，他抽着气指控关向雪不知道尊老爱幼呵护小朋友。

　　“你为什么不哄我？”

　　“你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有人哄你吗？”

　　“我以前没遇到过……”

　　“那我以前也没哄过人。”

　　孟楼蹭的一下站起来，一边拍屁股上的灰，一边大声说：“撒谎！你失忆了怎么可能记得你没有哄过人。”他眼睛一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指着关向雪逼问：“说，你是不是根本没失忆，你骗我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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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看都能找到错别字，捂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