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之下》顾枕风

1、巅峰之下

　　棋坛上最近出了个高手。

　　与他对局的人，往往在自己猝不及防中输得莫名其妙。

　　他下了多少把，就赢了多少把，一路连胜仿佛碾压一般过来。这样的战绩仿佛神迹，仿佛战神初现了峥嵘，于不经意间锋芒毕露。就在短短数日之内，他便已闻名棋坛，被棋坛各种大佬所知晓。

　　他叫master。一个听起来就带着些许狂傲、霸道的名字。然而与之相对的，是他的神秘。无人知晓他的来路，更不知这个master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其棋风之理智冷静，冷酷如刃锋的寒光。不少人闻名去挑战他，然而皆败得一塌糊涂。

　　柯洁，也在此列。

　　此前，他一直在研究各种棋谱棋局，试图提升自己。

　　柯洁十九岁，已经是当世九段棋手，国内外少有敌手。他是个意气风发且轻狂肆意的少年。他是天才棋手，所以他也自傲。他绝不畏惧挑战，也绝不会因为困难退缩。

　　数月前，人类传奇棋手，十四冠王李世石败给了人工智能alphago。也就在李世石败给alphago的第一个晚上，柯洁挺身而出，放出“alphago赢了李世石，但它赢不了我”的石破天惊之语，如此轻狂，如此傲然。随后又发出一条科普性微博，“谦逊而礼貌”的告知世人，李世石早已不是当世围棋第一人。于此，便聚集了全世界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对战alphago并不是一件易事。他虽然轻狂，却并不是个傻子。他已经把alphago曾经的棋局都已琢磨推导过，尤其是李世石唯一击败alphago的那一局，更是反复观看不下百遍。与此同时，他也听说了master的赫赫威名。

　　想要进步，当然是要与高手对弈，在极限中突破自我。

　　在再次复盘了alphago唯一的那一场败局后，柯洁心里已有了数。alphago的弱点是不擅长复杂繁复的局面，那他彼时大可把局面朝这方面引导，而他琢磨出的新下法，目前也确实需要看些精彩对局去完善鄙陋。

　　在与master对战之前，他已看过对方之前的对局。

　　master的下法简直是不当人。他永远有奇招，永远让人料不到下一步会走哪里。他像是自己心里有一张棋盘，在开局时便已布下重重陷阱，之后敌人会落子在哪里，都逃不脱他的罗网。围棋高手当然都会算子，对下一步棋皆有度量，然而master在此方面却好像跟他们并不在同一水平上。他有着令人恐怖的大局观，无论是弃子，还是断尾求生，都是那样果决冷酷，仿佛什么样的对手，都无法撼动他一般。就像飞蛾落入蛛网之中，再怎样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这是个难缠的高手。只一眼，柯洁便已下了定论。

　　他提起了十分的警惕去应战，然而他还是败在了这样一个突然声名鹊起的神秘高手手上。然而这样的对局对他到底是有益的。

　　他在剩下的时间内，把master所有的对局都看了一遍，反复推导，努力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而他钻研出的新下法“二路点刺”，也逐渐完美。

　　与此同时，alphago更新了版本到23，变得更加棘手的信息也传了出来。

　　柯洁是那么骄傲。他一直都认为，亚军什么都不是，只有冠军，唯有冠军，才能他所要的。少年无惧，所以他不会怕，能够昂然挺立，向alphago宣战，怕就输了一辈子！

　　他并不觉得他会输给alphago。然而这样的决心下，是破釜沉舟。他知道他一旦输了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他并不胆怯。

　　与alphago的对局如期而至。他们的对局，更是吸引了全世界人的目光。

　　柯洁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与alphago对局的第一局中，用的便是自己最擅长的下法，然而也就在开局仅仅两分钟，alphago便下出了一招奇棋：六路补征。柯洁便由此落入下风，再无扳回的机会。

　　愈压力，便愈强大。柯洁便没有因为这一局的输而被打崩心态，他很快便找回更好的状态，与alphago开始了第二局。

　　这一局注定会载入史册。柯洁在这一局中，把自己的状态发挥至了巅峰，在对局之中，是唯一一个，棋局到五十手，胜率仍旧与alphago不相上下的棋手。

　　他甚至把之前揣摩出来的最强杀招用了出来，人工ai不擅长处理复杂局面，所以他特意把局面岛向了复杂混乱，然而alphago早已不是当初的alphago，这段时间柯洁在提升自我，alphago同样也是。对战李世石的是alphago V18，他面对的，却已经是alphaho V23。

　　这样巅峰又精彩的一局，成就棋坛历史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然而人终究是人，弑神之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它可称做勇气，但未必会给人满意的答复。在长时间的脑力计算与体力支撑之中，人如何能与不会劳累的人工ai相比？棋局以柯洁漏看一子告输。

　　自这最极尽巅峰，与胜利只一步之遥的一局败后，第三局柯洁也很快走向了失败，当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败了后，他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

　　他是柯洁，是那个说亚军什么都不是，唯有冠军才能扬名立万的柯洁。这样的失败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没有，然而却仿佛锋锐的利剑，戳破了他所有的骄傲。人对于机器，是否终会无力？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人工智能难道当真是不可战胜的吗？

　　然而他终究是柯洁。他并没有让这样的情绪一直维持下去。他仍旧张扬，仍旧轻狂。他虽然败了，但这一战，却也让全世界看见了他的实力！他是当之无愧的棋坛第一人！

　　然而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到了他。是master。他在棋坛上热度很高，然而他实在是太神秘了，六十连胜后竟是再未露面。又因为前些日子柯洁与alphago下棋的事情实在沸沸扬扬，master的热度便渐渐消却了下去，纵然还有人在猜测他到底是哪位高手，但也比不过柯洁如今的热度。

　　曾经有部分人猜测过master是人工智能，然而master从未回应过对他身份的猜测。更何况两者虽然棋风相似，但alphago的棋风要远比master无情，master的棋，是有些许人的情绪在里面的，这也是怀疑master是alphago这个猜测没有大行其道的缘故。

　　“你很强。”master一上来便如此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就如同他如同一把尖刀剖开敌人心腹一样，干脆利落又简洁冷酷的棋风。

　　柯洁会因为失败哭泣，但他绝不会因为失败而不敢前进。他败给了alphago，却并不会因为如此而畏惧它。他的骄傲曾经被折碎，然而少年的勇气与自信，却永远不会熄灭。

　　“我知道我很强。”柯洁如此大言不惭道，他一贯都是这么骄傲的：“你也不错。”

　　“你还不够强。”master紧接着说。

　　“......”柯洁有一句mmp想说，他撕去了礼貌的外皮，又变得张狂起来：“总是比你强的！”

　　“你要变得更强。”master又道。他的话似乎总是冷冰冰的，带出他如棋风一样的冷酷。

　　“不用你说！”柯洁把之当做了挑衅：“你不服就比一场！”

　　就像之前一样，他并不认为alphago无法战胜，柯洁也同样不认为master是不可战胜的。无论如何，人总是会比机器更好打一点吧？他在他alphago被挫败的自信，早已在随后与人对战的比赛中取了回来，当时各家uc报道“柯洁被alphago虐重回人间，满怀怒气吊打韩国老将”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

　　“拿出你在第二局的本事，不要再无谓的失误。”master说起话来，似乎比柯洁还要欠揍，他总是能如此精准的猜到柯洁的痛点。

　　“你从来没有犯过错吗？”柯洁反唇相讥道。

　　“犯过。”master并不隐瞒：“但同样的错误我从不犯第二次。”他在唯一一次，几乎宕机的时候，是赛场前，柯洁将脸埋于手上无声哭泣的时候。

　　他的情绪被牵动，就像打倒了敌方的拳手，又那么希望他站起来。

　　“......”

　　这一局下得并不好受。跟master下棋的时候，让柯洁回忆起与alphago下棋时的那种感觉，冷酷，天马行空，以及毫不留情的“弃子争先”。如果说唯一有点不一样的，那大概是master那莫名的温情的棋风，使整个棋路变得有些诡异。如果是alphago是机器一般无可预测的天马行空，master更像是人不可预测思想上的天马行空。

　　master如同alphago一样，赢过了柯洁。

　　柯洁当然不是没有输过的，他也绝不是输不起的人，然而master同alphago相仿的棋风使他心里产生了不适。然而若说master就是alphago，却又过于偏颇。如果说alphago下棋是人工智能计算出的最优解，master棋风虽然冷酷，也同样简洁，但却沾染了那么一点点属于人的气息。他仿佛已不像是人的领域，又好像仍在人域徘徊。

　　他诡异的觉得，master好像在指点他。

　　此时master却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哭？”

　　他兴许是觉得自己可以像alphago一样把他打哭。柯洁简直是要气笑，这种垃圾话还影响不了他的心态：“DeepMind公司让你来的？”问出来他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可笑了，就算这样的棋路与alphago相似，但DeepMind公司会让旗下参与了alphago研制的天才棋手做这种事情吗？已经研制成功的alphago，目前全世界无一敌手。

　　他心理强大，曾放过狠话，又对战alphaho失败了，不喜欢他的人不少，上门找茬的人也不少，但因为刚才两人对了一局，他才按捺下蠢蠢欲动想要怼人的心。

　　“没有。”master道。他们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制造他的黄博士。他是如此爱他这个作品，在得知master生出了人的情感时，第一时间便是隐瞒。master原本该是alphago，这是可以彰扬于世人面前的事情，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成果。然而因为master不同于其他人工智能的部分，为了不让master被摧毁，也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他一力将此事按下了。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柯洁忍不住笑骂，他倒也不觉得master讨厌了，他不至于连指点也看不出来，这样的情他还是承的。他虽然狂，也傲，但绝没有到目中无人的地步：“加个联系方式？”有实力的人，他还是喜欢与之接触的。

　　“......没有。”隔了好一会儿，master才回道，紧接着，他又重复道：“没有。”

　　master当然没有任何敌意。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好奇赛场上对方突然的崩溃，似乎连他一直高速运转的cpu也停止了工作。所以他这一问，问得是如此懵懂天真，不知世事。

　　master诞生的唯一目的，便是下棋。他是alphago，却也不是alphago，严格来说，他是alphago V23。

　　他的棋力是最接近于人力所能及的一版人工智能。他的系统里所有的棋谱，都是收集于人类史上的棋谱。他的天才凝聚了无数人的智慧结晶与心血，熔铸了千万万爱棋之士的痴念与喜爱，大约也是因此，人工智能，也拥有了一丝情感。

　　他是人造出的于棋坛上的一尊神，然而纵然难以企及触碰，却有人伸出手似抓住了他的衣摆。柯洁是位“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天才。他不相同于master，他年轻，意气，一腔孤勇。所以当他垂眸捂脸哭泣时，那一瞬间，便如星辰失色，日月无光。master并不想要这样。

　　master对战那六十位围棋高手时，没有一个，给了他这样兴许会输的颤栗感。一个与他下了50手，仍不相上下，甚至胜率有所提升的棋手，到了90手，胜率仍有44的棋手。这是唯一一个。柯洁。

　　当真正无敌于天下时，有些东西就失去了意义。一个真正的围棋高手，期待着有更精湛的围棋技术，却绝不愿意独孤于天下，高不胜寒。如果master只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它当然不会去在意这些，然而他不是。

　　他仿佛从历史的悠悠长廊里走出，从棋盘中生出一丝痴念的魂魄。他期待遇见更强的对手，他所求的对手，却并非如他自己这样，全然依靠计算最优解的存在。

　　他以往对局过的人，对旁人来说，是强的，但于他而言，是弱的。所以他不会为弱者凝眸。即便那其中有过曾经的柯洁。

　　然而他们真真正正那一战时，柯洁在他眼里就已经不一样了。他才19岁，他那样年轻，他还有无限的希望与可能。就仿佛过往的棋士灵魂凝聚在了他的身上，master如同一个老前辈一样，殷殷盼着柯洁成长为更强大的棋手，又像一个渴望对手的棋痴，盼望着柯洁真正可以去赢过他，带给他濒临于输的压迫感。

　　“没有？”柯洁嗤笑：“你像个机器人一样，只会说没有吗？”不过人工智能又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柯洁当然也只是无意的嘲讽。

　　“不是。”无论是棋谱，还是系统，更或者那些过往棋士的痴念，留给他的，都是最纯粹与棋有关的东西，他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自然也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委婉。所以他问的，他回答的，必然都是他最真实最直接的想法。他想了想，说得很认真道：“没有人让我来，没有看得起自己，没有联系方式，不是只会说没有。”

　　“你为什么哭？”他继续问道。

　　“......不想给联系方式就算了。”柯洁嘟囔道。他莫名从这样几句话中，察觉到了对方是在认真。那听起来有些憨憨的解释，在他脑中莫名勾勒出一个只会下棋，不与人交流的棋手形象，让他也似乎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他已经恍悟过来，对方没有恶意，也绝非借他的失败来嘲讽自己。

　　“不是。”master极快的搜索了网络寻求帮助，很快注册好一个联系账号。

　　他极快的把账号给出去，继续重复道：“你为什么哭？”

　　柯洁已经明白了过来，master是在问当初那一战。他确实输给alphago后哭了，但他并不觉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然而他到底是个少年，没有豁然到全然不在意的地步。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为实在不那么讨人喜欢，但鉴于有的棋士除了下棋真的很少与人交际，说话就是这种风格，他到底没有跟master计较，但是还是顶了master一句：“不是说没有联系账号吗？”

　　“......”master还没有回答，柯洁就已经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因为我犯了一个绝不该犯的失误。”柯洁道。

　　漏看一子。大家都说，对战久了，他体力不支，出些差错是正常的，但他并不心安理得接受这个理由。固然他知道确实是这样。然而这样的错，他本来不该犯的。他有机会击败alphago，但他最终错失了这样的机会。他捂住胸口时，仍然能感觉到当初那样热血上涌，凌云一般的意气。在最开始放言出去的时候，他就背负了最重的期望，而他的失败，便仿佛把所有的期望，通通掷于脚下砸碎。

　　“确实不该。”master道。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去安慰他，只是如此冰冷的指出这个事实。但是这没有任何安慰的一句话，竟好似让他心里少了那么一点低迷难受。输了就是输了，他不是输不起，所以也不需要他们为他找理由。

　　“我不会永远输。”柯洁突然道。

　　master看着这张不服输的脸，竟似乎有些欣然的情绪。他喜欢这样柯洁。

　　“我期待着你的胜利。”彼时星月披肩，荣光加冕。

　　柯洁加上了master的好友。全然默认的头像，以及一个看着就黑白冰冷的名字，master。这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注册的账号，柯洁翻了一遍，发现还真的如此。

　　难道他刚刚说的没有联系方式是真的？柯洁忍不住有些匪夷所思，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没有社交账号的吗？master是真的只一心扑在棋上面吗？

　　他就这样与master相识。

　　他每次有事情找master，对方都能第一时间应答他。这样的应答速度，很容易感觉到对方的在意。也就是在接触中，柯洁意识到，master竟然当真只是一个醉心于棋的棋痴。他对于外界的事情，当真是毫不在意，生活上近乎半个白痴。但他对于柯洁是真的十分在意。甚至有时候柯洁无意提到一些master不知道的网络热梗，他会当初百度出来，把他找出来的东西一条条复制黏贴过来，却一看就知道没能领会精髓。

　　这样的人，乍然听起来是无趣的。但是实际接触却又觉得笨拙可爱。如果说master是棋坛上的神，那现实生活中，他仿佛就于神坛跌落，被柯洁逐渐染上属于自己的生活气息。同时master又是聪明的，他的学习能力极强，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被柯洁绘上属于他的色彩。

　　master是纯粹的。他对于棋道追求执着，这样的执着恰恰与柯洁相似。所以于精神追求上的一致，使他们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但是这样的接触间，难免就会涉及到现实中的真实信息。柯洁首次问到master时，他首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隔了好久，他才给了他回答，说他姓黄。随着两人感情的加深，柯洁逐渐的得寸进尺，他就也知道，master名为黄凡。

　　而柯洁自然也不知道，这是master为他，特意去向黄博士求得的名字。黄博士是他的“父亲”，而黄博士也将他视作儿子一般对待。他保护着他，却也在纵容着他。他希望master平平凡凡，表面上可以装扮得如人工智能别无二致，不去显示出自己拥有人性这方面的特殊。

　　master对旁人都是冷漠的，冷淡的，然而唯独对柯洁，就仿佛有了人气。人都对于独属于自己一份的特别会十分愉悦。所以柯洁也在时日渐长中，越发喜欢这个纯粹于棋的朋友。他开始乐衷于带坏master。

　　他带着master一起打欢乐斗地主，两个人一起入围，然而将要进入决赛的时候，master因为被父亲发现，无奈退出了比赛。柯洁便向master发誓，自己一定会秉承着他的意志，夺得全国冠军。他是那样意气风发，就如同当年那个说“alphago赢了李世石，但它赢不了我”的19岁少年。

　　master最爱的就是柯洁这样意气风发，少年轻狂的时刻。柯洁可是master以alphago的身份，向全世界公开承认的前百手评价为完美的棋手啊。

　　随后柯洁果然势如破竹，带着master的份，夺得了欢乐斗地主全国赛的冠军。

　　而也就是这样欢庆的局面中，柯洁提出了见面的请求。他想要见他这位挚友一面，与他共同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一向对他纵容甚至是宠溺的master犹豫了许久，给了他一条暧昧不明的答复。他在最后给柯洁发的信息中，如此说道：“柯洁，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棋手，我喜欢你的勇气，喜欢你的毅力，更爱你意气风发，嚣张狂妄。”他是人工智能，纵然一开始笨拙，但在与柯洁的相处中，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人：“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是什么意思？”柯洁打了这么一句话在输入栏，最后又像怕得到什么答案一样，把它们一一删掉。他落荒而逃。

　　这条信息柯洁拿给了他几位棋手朋友看，他们都认为这是最为直白又有些隐晦的告白，笑闹着让柯洁告诉他们这是谁，见柯洁脸红后，更是起哄让他们见一见他的女友。而柯洁也被这样一条信息扰乱了心湖。他甚至没有心力去想，为什么在他提出见面之时，master发了这样一段话来。

　　master确实很好。他是最懂柯洁的朋友，从来最是支持他，纵容他，那样的相性，仿佛自灵魂深处带来的契合。世人所说的灵魂伴侣，大概也正是如此。

　　就在柯洁心绪起伏不定时，犹豫着接受与否之时，master消失不见了。然而柯洁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心情是那样纠结，如同一团乱掉的麻绳一样，然而却又好像带着一些激动的......喜悦？心如擂鼓，就如同当初与alphago的第二局，他竭力捂住胸口，却好像仍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所热爱的......他所喜欢的。

　　也就在这时，柯洁恍然大悟过来自己的心思。他，也是喜欢master的。master沉稳，冷静，却又对他处处例外，处处特别，这样的偏爱，没有人不会沉溺进去。

　　待柯洁理清了思绪，他就又变成了那个可以同alphago一战的当世国手。

　　他就也发现。master不见了。

　　他这个时候，才恍然察觉到，陪伴是瘾，master早已渗入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然而master知晓他的一切，他却没有得到相匹的信息！当master不再回复他时，他甚至寻不到一点与他联络的办法！master对他从来的秒回，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也让他并没有那么深究master的真实身份。

　　好在他不是没有猜测的。master必然是与alphago有关联的。而他姓黄，就又给了他更多的猜测。DeepMind公司研发了alphago，主工程师之一，就叫黄士杰。黄士杰的棋风是类仿alphago的，那么他的儿子，也是这种棋风就并不奇怪了。

　　以柯洁的身份，当然是能够见到黄士杰的。然而对方仿佛知道他的来意，只用几个字就堵住了他。他说，master在做一项费时极久手术。然而别的，他并不愿意透露了。

　　是什么病症吗？然而master从未透露。然而细品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柯洁又仿佛从中察觉到了什么。master确实不像生活在正常社会的人，他心性单纯，不擅交际，情绪波动通常不大，他兴许是生理上有什么缺陷，故而在他提出见面之后，他便去做了手术。再后黄士杰就也不再露面了，只听说是在做什么实验。

　　master很少拒绝柯洁。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就像是在初见时，master说，他没有联系方式。然而他也在下一刻，就立刻去注册了联系方式给了他。他后来曾问过master，master的回答是，因为他要，所以他就立马百度去注册了账号。这样的人......这样的朋友，又怎么不让人心动？

　　相思总是让人牵肠挂肚，又让人心情烦扰的。master就像撩动少女芳心的渣男，在留下几句意味不明的言语后，又消失无踪了。他怨怒于master离去不发一言的行为，然而相比于这个，柯洁却更担心master的安危。手术啊，听起来就让人心生不祥。

　　也就在没多久，他听闻噩耗，他的一位好友范蕴若去世，去时年仅24。范蕴若的最后一盘棋，是和柯洁下的。昨日才和你弈棋聊天的朋友，今天就已天人两隔。这样的落差，使柯洁更加恐惧。他已想不起来做了几次噩梦，梦见master死在手术台上，他去见时，只看见黑白的照片与冰冷的棺木。醒来却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夜，还有眼角凉透的干涩。

　　他的情绪越发的低沉，他低头看向手机，他发了很多信息给master，罕见的，master一句都没有回。

　　也就在这时。

　　“滴——”

　　手机屏开始嗡嗡，一条条信息，如雪花一样飘了进来。

　　“我回来了。”

　　“你别难过。”

　　“下次不会了。”

　　“我不会有事。”

　　“我在。”

　　“我在。”

　　“我在。”

　　“......”这些信息，一条条，都是对他之前信息的回复。master......一直都是这样有耐心，明明很聪明，有时候又笨拙到可爱的存在。

　　最后一条是：“开门。”

　　柯洁心有所感，来不及穿鞋跑去门边，门甫一打开，一个男子就站在门外，他的面容十分俊朗，线条锋锐，紧抿的唇带着一丝薄凉而冷酷的韵味，然而他的眼睛，却温煦如暖阳。

　　“别哭。”master擦掉他的泪水，他最见不得柯洁哭，原来如此，现在如此。他把人抱进怀里，道：“你不是想见我吗？”既然如此，那么踏遍三山，历尽风雪又有何难呢。

　　alphago v23它如一颗流星，在出世半年后，便已退役，留下了一个不败神话与50张棋谱。之后再无消息。

　　而这些背后，master做了些什么又何必再提呢。

　　“我喜欢你。”柯洁认真道。

　　master偏了偏头，又有了些当初近乎宕机一样的感觉。

　　“我也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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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棋魂真人版好像有点火，刷b站的时候，系统联想了柯洁，于是我就点进去看了，然后有了这篇产物，连续写了我好几天。然后查了一下，这一对原来早就火过了啊，我仿佛一个与社会脱节的傻子三年之后恍然大悟……然后我还是倔强的把它写完了。
文里时间线打乱了。因为我节奏实在拖沓，怕把短篇写成长篇，所以很多东西没有展开写，适当脑补吧。
作者不懂围棋，对这方面了解不多，杜撰的瞎写的都有，水平如此，凑合看吧。瘫倒。
最后说一句，少年轻狂的天才少年棋手的人设真的很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