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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

  •   谭黎濛觉得她人有点飘。

      脸泛着热,连呼吸都变得缓慢、微沉。

      夜色晦暗,花房里仅亮着那一盏吸顶灯,光华如纱倾落,一旁花架上那纤丽的燕子掌方洒了水,水珠晶莹欲滴,折在眼里,难免叫人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她眨了下眼,见玻璃门后面的人站着不动,又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对方貌似很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干嘛?”

      谭黎濛喉头微动,她也不知道要叫她进来做什么。但眼下氛围沉静,她莫名就是很想让对方来自己身边。

      “过来。”她只这么重复。

      项叶撇了撇嘴。她脚上已经换了室内拖鞋,在原地踢了下脚后,才不甘不愿地走进来。

      趿鞋声沙沙作响,谭黎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珠子沉黯,窥探不出任何情绪。

      “蹲下。”

      “……”项叶只觉她很古怪,但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怪,破天荒地没再跟她呛,乖乖蹲下了。

      谭黎濛低垂着眼,又用手指戳了戳小刺猬的肚子后,才捧起它,放在了项叶的膝盖上。

      项叶和小刺猬对上目光,双方都有点懵。

      “摸摸它。”谭黎濛口吻平静。

      项叶:“……哦。”

      她伸出一根手指,学着谭黎濛刚刚的动作,轻轻地揉了揉刺猬的肚子。

      来这座别墅打了这么久的工,花房里头的宠物她也早就熟悉了。对她而言,其中最新鲜的除了那两只会说话的鹦鹉外,就是这只刺猬了。

      一开始以为它的名字要么叫刺刺,要么叫猬猬,没想到叫牙签盒。

      理由也很简单,它长得像只牙签盒。

      牙签盒非常怕痒,刚开始不熟,项叶逗它的时候老炸刺扎她,还会哭。当时她也是第一次听见刺猬哭,嗷嗷叫得老大声,把她都给叫懵了。

      现在熟了,即使被突然放在她膝盖上,它也依然放松着身体,四脚朝天地等着她来摸。

      谭黎濛似乎是蹲累了,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她支着下巴,眼皮眨动的幅度很小,灯光倾落在她秀致的眉尾上,连带着神情都显得朦胧。

      项叶拿眼梢瞥她,见她神态怡然,唇角却仍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红乎乎的辣椒酱,不禁想笑。

      才别过头去,却又听见谭黎濛开口:“你喜欢什么动物?”

      项叶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嗯,我也是。”

      项叶闻言,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养这么多?”

      “因为它们很呆。”谭黎濛悠悠道。

      项叶迷惑地思索了下这个理由:“意思是,它们很可爱吗?”

      “差不多。”说这话的时候,谭黎濛定定看着她,唇边不知为何露出一点笑意来。

      项叶给她这么专注地盯着,难免有些头皮发麻。她垂眸,抚摸刺猬的动作逐渐变得敷衍,大脑飞速运转着,很快想到了能令她安心下来的话题。

      “说起来,班长最喜欢狗呢。”她道,“听她说,她家里养了拉布拉多和萨摩耶,我还见过照片,要是能去她家看一看就好了。”

      谭黎濛:“嗯。”

      项叶顺势随口问了一句:“没看见你养狗,是因为不喜欢吗?”

      谭黎濛:“嗯。”

      “为什么?”

      “太热情,不够呆,不喜欢。”冷漠三连。

      项叶微顿,悻悻道:“好吧。”她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念叨起了陈以澜,“谁说只有呆呆的可爱,明明不呆的也可爱。班长家养的那两条狗就很可爱,而且她有空还会去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做志愿者……如果人分动物派系的话,班长肯定是警犬类的,又热心肠,又可靠……”

      她嘀嘀咕咕的,一提起陈以澜,话也多了起来。

      正说得唇干舌燥之际,冷不丁察觉到谭黎濛不知何时离自己只差半个拳头的距离,几乎要挨上她,项叶当即一个激灵,扭头看她:“怎么了?”

      谭黎濛默然,眼睑半敛,目光淡淡地看向她的唇。

      她模样看着有点百无聊赖,似乎是嫌她的话无趣,眉却微微皱起,比起这个,更像是在苦恼。

      项叶直觉她神情不对,默默挪动脚步往旁边一退,远离了她。

      谭黎濛确实在苦恼。

      罕见的,她竟也有这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

      她想捉弄眼前这个家伙。

      尤其是在她喋喋不休念叨着她的班长的时候。

      但比起捉弄,她好像更想让她不要再张口闭口都是“班长”二字了。

      她和陈以澜的关系还算可以,能称得上是朋友。可是听到项叶用如此依恋的语气提起对方时,她却只觉得不悦,甚至到了心情败坏的地步。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这家伙闭嘴呢?

      她盯着眼前这双不断翕动着的饱满的唇,渐渐出神,眸色也暗沉了不少。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或许就能……

      她呼吸微重,撑着地砖的手也在发着烫,一点薄汗濡湿了掌心,人体的温度在此时格外分明。

      然而正当她的鼻尖堪堪碰上她的脸颊的时候,项叶却警惕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反应迅速地蹭一下弹开了。

      掠起的风惊醒了谭黎濛。她静坐在原地不动,连眨眼的动作都停了,好半天,才懒洋洋地哼出一个鼻音,说:“没怎么,看来班长和你分享了很多事。”

      项叶道:“当然,我们是朋友啊。”

      谭黎濛嗤了一声:“难道不是因为你总缠着她吗?”

      项叶一噎,不高兴地拿手蹭了下腮颊,不吱声了。

      不过像她这样的人,即便发起恼来,也是不痛不痒,毫无攻击性的。

      谭黎濛随意屈起一条长腿,依旧撑着地砖,就这样歪斜着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那深邃平静的眉眼间光波流转,连唇色都显得异常的深。

      好一阵,才见项叶闷闷地开了口。

      “有什么关系呢……”她低声道,仿佛在宽慰着自己,“班长也是把我当朋友的,她又不会嫌我烦。”

      谭黎濛闻言微哂:“像她这样的老好人,是不会嫌任何人烦的。”

      “但我至少是有点特别的。”项叶坚持,“她还特意为我准备了新年礼物。”

      谭黎濛笑笑:“哦。这种新年礼物,说不定连我都有呢。”

      “……”项叶掀起眼皮幽怨地瞪她一眼,再次沉默。

      “怎么又不说话?”谭黎濛抬手撩了她一下,指尖擦过她的肘侧,笑得很欠,“这样子就备受打击,以后可怎么办?”

      项叶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和班长成为朋友的……”

      “嗯?”谭黎濛挑眉,“什么意思?”

      她面上仍带着笑,语调却拖得很慢,浓浓的警告意味。

      “……没什么意思。”项叶和她对视片刻,默默别过头去,“就是好奇,你和班长的性格这么的,呃,大相径庭,按理说不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吗,为什么你们会联系上?”

      谭黎濛耸了下肩,不甚在意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她看我不住宿,担心我被孤立,所以主动来关心我吧。”

      项叶沉思了一瞬,深以为这确实是陈以澜会做出来的事。

      蹲了这么久,腿也蹲麻了。项叶索性学谭黎濛方才那样盘腿坐了下来,地砖沁凉,但不算冷。

      她拢了拢落在腮边的发,刚要再问问身边的人有关她与陈以澜之间的事,肩上却忽地一沉,吓得她差点弹起来。

      “你干嘛?”项叶别扭道。

      罪魁祸首却毫无任何羞愧之色,只保持着将头枕靠在她肩上的动作,听见她的问话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有点困。”谭黎濛放缓嗓音,听着有点沙哑,“你的主人想休息了。”

      “想休息回卧室。”

      项叶伸手就要推她,谭黎濛却像是开了天眼,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也不松开,只淡淡道:“让主人靠着歇一歇,也是女仆的职责。”

      “……哪有这么多职责。”项叶嘟哝,但被这么拦了一下,她也随便对方了。

      抽回手后,她甚是不自在地低下头去,继续逗弄膝盖上的小刺猬。

      谭黎濛深深吸了口气后,闭上了眼,仿佛真的困了。

      很沉寂的夜。木架上,两只鹦鹉正梳理着斑斓的羽毛,松鼠攀在花房的角落,窸窸窣窣地探头打量她们。

      二人一言不发,只静静依偎着坐在地上,场面竟怪异的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项叶玩刺猬都玩腻了,不禁抬头盯着玻璃天窗外的夜空开始发呆。呆着呆着,猛不防听见靠在肩上的人轻声开口,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一定非得是班长不可吗?”

      项叶正魂游天外呢,脑子都快飞离大气层了,闻言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

      谭黎濛不语,却是轻轻笑了一声。

      意味很不明的一声笑,并不愉悦,也不像嘲讽。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她自己。

      她诧异地转头看去,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眼下那微微颤动着的睫羽弧度,很快,谭黎濛便径自坐直,起身道:“走了,再坐要着凉了。”

      项叶:“……哦。”

      *

      天气开始回暖,太阳渐渐刺眼起来,路上刮过的风却仍是那样寒峭,一个介于半冷不热的季节。

      项叶也再次开启了她的女仆生涯,每周五下午定点去学校大门的公交站前,等那辆熟悉的银灰色轿车停在自己面前。

      凭劳动赚的钱,也不能敷衍人家。项叶秉承着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职业操守,还买了本食谱,尽量一日三餐不重复,让她的雇主吃得开心,吃得放心。

      至于陈以澜说好的让她心心念的新年礼物,她自然也是拿到了—— 一盏乳白色的圆形手提灯以及一枚从庙会活动上买来的平安符。

      项叶将灯和符摆在了宿舍的床头,好几晚都盯着它们傻笑。晚上去厕所也不亮手机的手电筒,就提着这个灯,然后捧着这个灯上厕所。

      当然,这份兴致没维持多久,在看到谭黎濛的别墅里也放着同款手提灯和平安符时,项叶转过头去,悲愤地咬了咬袖子后,总算不再提灯上厕所了。

      新学期才开始,谭黎濛就似乎接了不少商约,起初的两个星期里跑了好几趟摄影棚,回回都要把项叶捎上。

      她老人家开了几十公里的车,还能精神抖擞地面对镜头拍完数组单品,脸不红气不喘,主打一个敬业。而项叶每回光是坐车,就坐得头晕眼花,一到地方就自觉找角落里的椅子坐下打瞌睡。

      要是有人找她聊天,她便挤出礼貌的假笑应付两句。最麻烦的是那些特意来找她打听八卦的,项叶一边要假笑敷衍,一边还要疯狂朝背景布那边的谭黎濛飞眼色,希望她赶紧拍完来救救自己。

      去了几回后,关于谭黎濛这个看似神秘的副业,她倒是跟着多了些了解。

      此人打小就样貌出众,长得也高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走过好几次某品牌的儿童T台秀,小学时还常有星探来挖她去做童星,可谓是从小众星拱月到大。

      当然,玩归玩,谭黎濛家可是从来没打算过让她进娱乐圈的,包括她本人,也向来志不在此。

      摄影棚里的其余模特都开有专属的微博号和视频号,希望能让自己名气更大些,网络上的粉丝量也相应的都不低。谭黎濛却一个账号都没开,就连她的个人信息,也都受到了严格保密,公司是不允许任何工作人员透露出去的。

      项叶想起她说过的,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大概只是指被身边的人关注吧。

      不过,依然很臭屁啊。

      ……

      从前她向来不关注谭黎濛,即使和她分到一个小组做汇报,也从来视其如无物,现在却只觉哪哪都有她。

      专业课上有她,选修课上也有她。学校里有她,周末去打工,更是从早到晚都要面对她。

      关于选修课,她们才大一,主要修的是通识分和体育分。项叶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课都跟着陈以澜选。

      陈以澜选什么,她就选什么,反正她要和陈以澜一起上课。

      对方选了两门通识选修,《西方音乐鉴赏》及《交流艺术技巧》,看得出都是她会认真做笔记的课。

      前者,项叶对音乐本就不感冒,会加入民乐团纯粹是为了陈以澜;至于后者,对于她一个社恐人士而言,再多的技巧也抵不过看见有人想要与自己谈话时的惶恐,因此更是天书之谈。

      但既然陈以澜选了,她也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跟着选了。

      开课后的第一周,她与陈以澜约好,早早地进了那间要上音乐鉴赏课程的教室。

      选修课,还是阶梯教室,她俩坐第一排,实在是勇士中的勇士。

      将要响铃之际,教室里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不少学生。明明教授还没来,却听身后响起一阵动静,窃窃私语着,好像在讨论某人。

      项叶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一回头,就和坐在最后一排的谭黎濛对上了目光。

      项叶:“?”

      对方却老神自在,还悠悠朝她晃了一下手,唇角微勾。直至铃响,教授姗姗来迟,她才起身走了过来,施施然坐到了她们旁边。

      陈以澜似乎并不意外,笑着说:“你还真的选了和我一样的课啊?”

      谭黎濛瞥了眼满脸震惊的项叶,淡笑:“反正我也不知道选什么,就参考你的喽。”

      她们仨就这样挨着坐在第一排,从“音乐鉴赏”坐到了“交流技巧”,乃至后面的若干门专业课。

      只有唯一一门体育选修,暂时将她仨分开了。

      准确的是,是将陈以澜和她们分开了。

      因为她们选的是羽毛球,这门课分四个大班,也分四天上。个人课表一出来,项叶一看,差点没吐血。

      陈以澜被分去了在周三上课的那个班,而她则在周五。

      周三与周五,如此巨大的一条鸿沟,就这样残忍地将她和陈以澜分开了。

      天知道,这门羽毛球是要选球伴对打的。选课之前她就盘算好了,届时与陈以澜对打,她们不仅可以在课上你来我往,暗送秋波,即使下了课,也可以去风雨操场上你来我往,暗送秋波。

      体育竞技是最能培养感情的,时间一久,就算这“秋波”没能送出去,她与陈以澜之间也能培养出某种身体上的默契。

      结果课表一出,咵嚓一下,犹如晴天霹雳,她气若游丝地看看自己的课表,再看看陈以澜的课表,好半天,才对陈以澜弱弱道:“班长,要是我找不到伴对打,你能来陪我吗?”

      陈以澜微笑:“可以啊,我那个时候没课,就当锻炼了。”

      项叶这才觉得宽慰了些。

      不过很快,这份难得的宽慰也朝她挥一挥衣袖,毫不留情地跑路了。

      羽毛球课上,她站在体育馆内的球场里,一脸呆滞地看着谭黎濛穿着休闲款的运动服,双手抱胸,向她信步走来。

      “为什么我们会被分到一个班?”她无比哀怨地碎碎念。

      谭黎濛状似无辜:“问教务系统喽。”

      “为什么我们会被分到一个班?”项叶嘴里似乎只剩下了这句话。

      有这位所谓的主人在,项叶的对打也别无可选。

      仅有的好处是,这门课体育馆虽会提供打球用的器材,但那都是菲大学子代代相传的老器材了。

      其年代之久远,身躯之脆弱,以至于球拍个个朱丝弦断把手少,羽毛球个个没了羽毛只剩球。

      而谭黎濛见状,转身就去学校的超市里买了两副新的过来,也省得她俩以后上课要挤进器材室里挑拍子和球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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