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295、23

　　“退后！警察都退后！”李啸龙叫嚣。

　　宛如运输公司正被警车的红光团团围住，但是由于人质的存在，警察投鼠忌器，只能集体后撤。

　　李啸龙回到后面的仓库里，眼睛盯着院子的大铁门，那是仅存的一道屏障了。他的枪口激动地戳着洛承宽的头，“谁进来，我一枪崩了他，让大家都看看，警方的线人就是这个下场！”

　　韩十三和狄旭也都双双躲进了仓库，戒备地站在对角线上。

　　洛承宽觉得脸上的血干了，结在皮肤上有点痒，像小虫子在调戏他。

　　他在麻绳里艰难蠕动，有意想让这群男人也尝尝被调戏的滋味。

　　他叫了一声，“韩先生。”

　　韩十三像鬼一样目光射向他，没有应。

　　“我瞧瞧，你怎么落到这地步了啊？”洛承宽觉得好笑。

　　“彼此彼此吧，阿宽。”

　　“外面全是想抓你的人，里面呢，全是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你真难啊。”

　　“人质，你更难！”

　　“那倒不一定。外面的人全想救我。”洛承宽哈哈一笑，“里面的人呢，全部有求于我。”

　　“谁有求于你了？”狄旭一脸状况外。

　　“我可是人质啊，没了我，他俩就完蛋了，他俩就是我的寄生虫。”洛承宽一抬下巴，“至于你，狄老板，我才是唯一能救你的人。”

　　“放你妈的狗屁！少蹬鼻子上脸，你爹当年被我耍得团团转，如今儿子也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在我跟前逞什么威风？”狄旭破口大骂。

　　“没有人知道你是Dick，你已经改名换姓，身份完全清白，何必跟两个逃犯搅在一起？李啸龙能卖给你的那条信息，我也能。”洛承宽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对，你爹是喜欢酒驾，可他没撞死过人，他只是个替罪羊！连我都知道！”

　　“你他妈再说一句！！”李啸龙把枪口捅进洛承宽嘴里，逼他住口。

　　“让他说下去，不然我立刻就放警察进来。”狄旭粗声说。

　　李啸龙急了，“一旦警察进来了，也会抓你！”

　　“我开门迎接警察，这是将功补过。就算被抓，被毙，我也要知道我爹是怎么回事！”狄旭固执地说，“李啸龙，你去不了南美了，不如就在这儿说吧！是你说出来，还是这个姓洛的说？”

　　“当然是我！”洛承宽别过脸，吐掉李啸龙捅过来的枪口，“我是警察的线人，你应该投靠我，保我一命，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不用包庇罪犯，还可以拯救线人，这买卖不亏！”

　　“狄老板，你搞清楚，那个洛俊雄是不是被你害苦了？他儿子还不得恨死了你？他的话能信吗？”李啸龙暴躁地游说，“你帮我逃走，帮我甩掉警察吧……我知道这很难！但你一定有办法、有渠道！事成之后，我任你差遣！”

　　洛承宽高声道，“狄老板，别傻了！你爹的死就是他们铜蛇庄干的！”

　　话音未落，李啸龙就大吼一声，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嵌入洛承宽的大臂，“再胡说！我直接毙了你。”

　　“不……不是我……”韩十三汗水糊面，眼珠像两个突出来的瘤子，“闵心，我没有！我没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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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韩十三要这么做？”闵心像被甩了一个爆裂的耳光，“他为什么要开车撞我和妈妈？”

　　充满回声的大厅里，傅霆海报以沉默，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其实她的母亲，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这三年，傅霆海只带着阿宽做了两件事。一是为钟检办案。

　　二就是弄明白李啸龙在那个台球厅说过的，桃派的上一任卧底是谁，到底代表着什么？

　　那时傅霆海已经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是一个被掩埋得极深的、能够扭转战局的、惊天的秘密。

　　很快，阿宽拿来一件东西与他共享，是阿宽一次误闯的李啸龙游轮包房的时候，在保险柜里发现的1984年盐镇车祸的剪报，夹着狄旭的简历，和一本桃派人员的花名册，里面韩十三那页做了标记，说要派人去查明车祸内幕……

　　难道那场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车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次酒驾事故罢了，能有什么内幕？

　　傅霆海完全没有头绪，直到那一天，他陪海汐去认生父。

　　在那家照养机构里，沈乐杰玩电脑玩得好好的，犯规的对手突然撞上了他的赛车，然后他就疯起来了，神经质地重复着一句话，“撞车的是坏十三！不是我九号！不是九，也不是鬼！”

　　当时傅霆海对十三这个数字已经极为敏感，觉得异常刺耳，他只想抓住一切能让韩十三彻底完蛋、彻底从闵心生命中抹去的机会！他一下子就冲动了，冲过去逼问沈乐杰。

　　这才知道，那句话是阿楠离开沈家，去照顾刚刚因车祸而断臂的温惜时，沈老板关着门对妻子说过的一句私房话。

　　傅霆海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就是通向那个答案的钥匙。

　　他不吃不喝，一整天在房里默念、思考，一点点拨云见日——

　　沈老板说的也许是：

　　“开车撞人的，是韩十三，不是那个酒鬼。”

　　这简直太荒谬了。

　　傅霆海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猜测。

　　但他有九成把握！

　　后来阿宽也给他分析了很多，说是这些年，韩十三对于狄旭的态度一直很微妙，甚至比妈妈还要急迫。有时候妈妈稍微佛系了些，韩十三却像个饥饿的猎手，一路围追堵截狄旭，难道真的没有私心吗？

　　傅霆海暗暗记下这一切。2017年底去了趟港城，在那边的建筑圈子里呆了半年，耳濡目染，获知了温父的一些旧事。原来，温父早年就是靠铜蛇庄在港城站稳脚的。

　　从合作伙伴，逐渐变为仇敌之后，铜蛇庄启用了卧底，把一个年轻女子安插在温父身边，对付他。

　　但女子最终叛变了，嫁给了温父，和他成为了一头。铜蛇庄怎会不震怒！

　　当时，桃派还是老大，而韩十三就是桃派的得力干将。他会怎么处理这个女卧底？

　　在这种情况下，韩十三选中一个酒鬼，借刀杀人，大有可能。

　　狄旭的父亲是一名运输司机，有过醉驾案底。但是，在后续的口供中，他完全不记得那晚曾撞了人。

　　傅霆海自己就是车祸的目击者，记得非常清楚，那辆卡车在肇事之后，以非常精准的姿势掉头逃逸。那绝对不是一个喝断片的人能完成的漂亮动作！

　　这证明狄旭的父亲根本没有撞人！

　　他是个替死鬼……

　　听那话风，沈老板夫妇是知道这件事的。

　　就意味着温父肯定也知道，知道爱妻并非死于酒驾，而是谋杀！

　　那么，温父要报复，也不该找这个运输司机。

　　狄父在拘留所里的非自然死亡，也不会是温父做的。

　　只可能是铜蛇庄的手笔。是韩十三在杀人灭口！

　　是韩十三开了这个头，激起无数连锁反应，搅得两家人天崩地裂，互相残杀！让所有人的生活都像脱轨的列车一样轰然摧毁！然后，他还能若无其事地说，“闵心，我在你最难的时候帮过你，我是爱你的。”

　　傅霆海站在候车室里，平静地说，“韩十三害怕狄旭得知真相会跟他拼命，所以想先下手为强，做掉狄旭，根本不是为了你。韩十三就是那个害得我们生不如死的人，如果没有他，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们都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我该恨的不是狄旭？”闵心惨烈地笑了，“你难道想说他也是受害者？！”

　　“妈，他在给狄旭开脱！”阿玫煽风点火。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惜。”傅霆海抿着唇，目光悲悯，“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一个撞死我妈，一个推我爸坠楼，谁又比谁高尚？”闵心眼神空洞，泪水交错，“你们都骗我！把我当傻子一样骗！我还一直相信……我好天真！”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傅霆海朝她伸出手，仿佛多年前的跨江大桥上，再迟一步她就要落水，“现在，死去的亲人，还有我，只想你回头！别再做傻事，别再做……”

　　阿玫一直举着手机在播放视频，可是妈妈始终立在原地，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走向傅叔叔，好像在天人交战，在残酷的矛盾中拔河。

　　渐渐的，室外逼近的警笛鸣叫，盖过了阿玫手机视频的声音……

　　阿玫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翻盘了。下一班客车已经晚点很多了，这说明盐镇被封锁掉了……

　　她不能坐等警察来抓，只得无奈地朝着反方向跑出了大厅。

　　危机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