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262、84

　　五月鸣蜩，夏日已至，万事万物好像都恢复了生机，深衡也重回正轨，慢车徐行。

　　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人突然有了大把时间，再不必忙着生，忙着死。

　　那些天，海汐只忙着和傅轾轩在一起。

　　他们都清清闲闲的，像所有恋人那样，拖着手转遍了大街小巷，去吃炸串，喝糖水，淘跳蚤市场，或者什么也不做的坐在路边。

　　海汐的研一早已开学，但她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去报到，就像她从生父那里回来后，对发生过的一切只字不提。

　　傅轾轩也没有问她什么。

　　不会再有人问海汐任何问题了，因为她只会比往日更加缄默。

　　那晚他们去看夜场电影，好几部大热的片子，她摇摆不定，都说想看。

　　他做主给她挑一部，她又说不行不行。两人甜甜蜜蜜的拌了几句嘴。最后选了部文艺院线重映的老港片：《玻璃之城》。

　　这片子并不卖座。海汐说自己最近总犯困，那些个喜剧片、动作片、科幻片都太吵了，倒让她不能愉快的打瞌睡了。

　　开场前，海汐说要吃爆米花，以往她都不吃的，这东西容易让喉咙不舒服，但今天她想尝尝新。

　　傅轾轩兴致高涨地拉着她的手，去柜台买了一大捧，它们颗颗饱满，奶香味十足。海汐捧在手里，竟像一大束热恋的花朵。

　　影厅里寥寥十几人，他们来到后排坐下。

　　傅轾轩嗖嗖地往她嘴里扔爆米花，她捂着脖子做出被噎着的浮夸样子。他又递给她清肺的冰糖雪梨茶，两人就着打了结的情侣吸管喝。

　　她直咂嘴，“太甜了。”

　　他用力和她十指紧扣，“我喜欢甜。”

　　电影开场了，海汐一反刚才的兴冲冲，不动了，靠在傅轾轩肩上，盯着那放映中的光影变幻。

　　傅轾轩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闻到她的清澄发香，眼睛有些酸涩。

　　她轻轻吻在他脖子旁，忽然问，“你说，我们的爸爸和妈妈，也这样看过电影吗？”

　　他转过头，对上她水光熠熠的眸子，半晌，又望着大屏，“大概吧。”

　　“我刚才说错了。”她似乎很严谨，“是你的爸爸，和我的妈妈，而不是我们的。”

　　过了十分钟左右，海汐伏在他肩上睡着了，这段时间她是真的疲劳了。

　　傅轾轩再也没有听见电影里的声音，所有的意识都集中于这一方肩膀，感受她每一次微小的蹭动和鼻息，心是稳的，却又是乱的。

　　这些日子，很多朋友都打来电话，或者约他出来聊天，想要关心他、宽慰他，待得听说他与海汐尚未分手，都真诚的为他们高兴，却也掩不住惊讶，好像他们不该还在一起的。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认为，他和海汐是命定的伴侣。

　　有时候他一个恍惚，也会觉得她眨眼间就不会在了，消失了。

　　即使她明明像只小树獭一样，正紧紧绕着他的胳膊，如同陷入最香甜的梦。

　　可这个梦里，是否还会有他？

　　散场后，保洁员来到他们这一排打扫，海汐才醒了过来，伸个长长的懒腰。

　　他拉她起来，“小懒虫，我们回家啦。”

　　她迷糊一笑，像人形挂件一样勾在他背上，“你怎么就任我一直睡啊，也不叫叫我，那电影讲了什么呀？我一点也没看着。”

　　“啊？”他被问住了，“闷得很，不怎么好看。”

　　“那你给我说说是个什么剧情，不然可白费一张电影票了。”海汐精打细算。

　　傅轾轩哪还有话回答她，他从头到尾根本没往那大屏幕上瞟，脑子里全想着她会不会突然消失的事，连他都笑自己的傻气。

　　“实话跟你说吧，我也睡着了，谁让你这只瞌睡虫传染我？在我耳朵边打呼噜，还说梦话，说想我……”

　　“你！”海汐嗔他一眼，往他身上捶了几下。两人就这般追追闹闹，出了电影院。

　　她发笑打他，他抱头鼠窜，“喂！你下手轻点，再这样我还手了啊，我咬你了啊……我真咬了！”

　　他一把扯过她，闪进一条漆黑小巷，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在她唇舌间毫无章法地咬噬，抱紧她，手指纠缠住她的发丝，无限地深吻。

　　海汐渐渐艰于呼吸，双手无力地抵在他胸前，喘着问，“轾轩，你爱不爱我？”

　　“我爱你！我爱你！”他胡乱抚摸着她的脸，一再的亲吻，一再的重复。

　　她有些迷醉，“如果，我是个漂亮姑娘，你也会爱上我么。”

　　“你本来就是个漂亮姑娘，我就是喜欢漂亮姑娘！”

　　“我也觉得我本该挺漂亮，只是……我的脸……”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截断在嘴里，她感到自己在急速坠落，双手攀住他，想要无比的贴近，“轾轩，你说，你还吻过别人么？”

　　他抵着她的额，“怎么，你吃醋？”

　　“我想起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朋友……”

　　她话音未落，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在静夜的巷中响起，是他兜里的手机，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迅速地按掉了，塞回口袋里。

　　“这么晚谁的电话？不接吗？”她问。

　　“管他是谁，这个时候，我最不喜欢被人打搅。”他抱着她，在她脖子里咕哝着，“还有，谁说你不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你，我还那么小，你就来荼毒我，把我拐跑……”

　　“瞧你把我说成什么啦。”她笑了笑，“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我又困了。”

　　一路上，傅轾轩的手机又震了几次，海汐问他是否有急事，可他始终没接听，直接关机了。

　　到家后，两人冲了个澡，仍没赶跑海汐的瞌睡劲儿，她很快就睡下了。

　　傅轾轩也眯了一小会儿，然后蹑手蹑脚从她身旁下床。

　　他去阳台给虞荟回电。虞荟深夜给他打这么多电话，他也怕她真出什么事了。

　　一接通，对面却是小女孩抽抽搭搭、嫩声嫩气的哭声。

　　“小茗？”傅轾轩惊了，“怎么回事？你先别哭，妈妈呢？”

　　小茗还是个学龄前儿童，边哭边说，颠三倒四，傅轾轩好半天才听懂，原来是她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妈妈倒在地上的一堆酒瓶里，把她给吓着了。

　　妈妈喝醉了，还流着眼泪呢……

　　小茗摸出妈妈的手机，在通话记录里拨出头一个号码，就是他。

　　傅轾轩知道虞荟近来伤透了心，颇有些自轻自贱的意味。他几句哄得小茗不哭，让她守着妈妈别乱动，他马上就来。又问得她们母女现在住在星烬酒吧，这才挂线。

　　他打开窗子吹风，吹凉了头脑，然后打给志龙。

　　一向夜生活丰富的志龙这会儿也没睡。傅轾轩问他能不能去跑一趟，自己暂时走不开。

　　志龙一向义薄云天。都是虞荟的好友，傅轾轩并不比他有更多出现在星烬酒吧的理由。

　　志龙赶到酒吧时，见虞荟当真醉得一塌糊涂，人很不配合，抱着酒杯在地上不肯起来。

　　傅轾轩叫她听电话，跟她好声好气地说，让她们母女跟志龙走，去傅宅住一晚上，她自己醉了不打紧，小茗总不能没人管吧！

　　可是虞荟又哭又骂，说想见他一面，跟他好好喝几杯！

　　傅轾轩只怕她发起酒疯来，再给小茗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忙加重语气，“我明天一早回家看你，让志龙先带你们走！别闹！”

　　“你就那么怕见我？”虞荟痴笑。

　　傅轾轩和志龙尽力了，又是劝又是催，可虞荟眼里好像只有酒吧里取之不尽的库藏，还踩着梯子要去拿酒架最高一格的白兰地。

　　志龙连忙把梯子锁进库房，正式宣布自己拿她没辙，总不能硬掳她上车去吧！还不如先把小茗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否则她眼睁睁看着妈妈这个样子，心里怎能好受？

　　傅轾轩是犹豫的，手心一片潮汗。

　　他步至卧室门口，侧耳倾听，听见海汐沉睡的呼吸。

　　“好，你们走吧。”

　　星烬酒吧的深蓝色门牌在夜空里极尽招摇，即使这里已多日不开张，仍有一种勾魂的魅力。

　　傅轾轩到的时候，志龙已经带小茗离开了，说马上就回来替他。

　　傅轾轩绕过一地的空酒瓶、精致银餐具、调酒器，发现虞荟斜躺在吧台前面，像个醉酒的贵妃，还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小酌。

　　货柜上的酒水早就被志龙收起来了，但酒吧老板娘是何许人，不管从什么犄角旮旯都能翻出她想要的玉液琼浆。

　　“你装醉。”见到虞荟的第一眼，傅轾轩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