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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

  •   当你的飞机遭遇乱流,急速下坠。

      只剩30秒,够打一个电话,你会打给谁?

      傅兮尔从琴房离职的前一天,工作群里有人转发了这么个心理测试。

      他们说,你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电话号码,就是你爱得最深的那个人的。

      当时傅兮尔正准备告别M国,奔赴祖国怀抱,订了机票还没通知大家,突然感觉自己被内涵到。

      她在聊天框里晒上机票截图:

      【别用这种方式挽留我啊,能不能说点吉利的![手动狗头]我也是很迷信的好不好。】

      现在,她就坐在了这趟回国的航班上。

      又想起那个生离死别的话题,还真有点纠结。

      她都28了,才不像琴房里那些小女生一样恋爱脑。首先她觉得,这通电话她肯定会打给爸爸的。

      世上最疼她的人,她爸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从小到大任何新鲜事,都是父女俩的八卦之源,遇上空难当然也不例外吧。

      不过……她很快又推翻这个念头。

      干嘛急着宣布噩耗,让爸爸伤心呢?还是打给她弟吧,年轻人消化能力强,能给姐姐善后。

      可她弟这人,天天莺歌燕舞,醉生梦死,她一个电话拨过去,他在夜店倒头大睡,“不方便”接听……她的遗言不就剩一串忙音了?

      还是打给好朋友靠谱点……或者打给仇人臭骂一顿,过把死到临头的瘾?

      傅兮尔闭着眼,在舷窗外的阳光下半睡半醒,想了许多人,觉得都合适。

      但她一秒钟也没有想过那个名字——虽然那个男人一直在她的脑洞边缘疯狂的摩擦试探,可也只不过是闲人免进。

      如果,他一定要出现在这个设定里的话……

      就该在同一班飞机上,和她一起坠亡,摔得稀巴烂。而且不要离她太近,免得污染她的残骸,叫她恶心。

      眼下,晴空万里。

      没有什么乱流,没有失重,平滑如丝。

      可是飞行体验依旧很差。

      恶心也有那么一点点,因为……

      后排正对傅兮尔的座位上,有个中年男子把没脱鞋的大脚架上了前方的小桌板,几乎就贴着她的椅背。

      一股特立独行的馊臭味,冲击着她不成功的睡眠。

      还有那人的胖儿子,超大的哭叫,直接刺穿了她的防噪耳塞。

      傅兮尔睁眼一瞥,那胖胖的小圆球正在机舱过道上打滚耍赖,猛跳猛跑。

      如果飞机真的往下掉,绝对是被他跺下去的。

      “男孩子活泼是好事啊!我就主张他这样,别压抑了天性!”圆球的父亲瞅着手腕上的卡地亚金表,“哈,咱也快落地了,大家多多包涵一下,谁还没个小孩儿呢!”

      公共场合的熊孩子总是让人火大,众多乘客和机组人员都已经来劝过了。

      没用。

      圆球重复着扫地机一般的运动,那皮糙肉厚的程度已经可以跟其父的脸皮厚度媲美了。金表男一脸宠溺,舒舒服服回到座位,脚一架,彻底触怒了傅兮尔。

      傅兮尔现在的状态很堪忧,三天没合眼了,回国前一晚开始失眠,昨天洲际飞行20多个小时,今晨降落在祖国首都机场,还没喘匀气,这又转机回岭城。

      她时差倒不过来,本不想去搀和别人的事。

      这下倒好,别人都把臭脚丫子伸到她头上来了!

      她再不出手,就是白瞎了她“毒蝎子”的诨号。

      傅兮尔解开安全带,施施然起身,走向圆球,然后笑眯眯地弯下腰,朝他摊开掌心。

      乌黑的雪纺手套中央,是十多颗绿油油的软糖。

      “小帅哥别哭啦!你爸爸弄坏了你的抹茶蛋糕,没关系呀!姐姐这里还有抹茶味的糖糖,保证好吃的不得了!”

      她知道这招肯定对圆球奏效。这场哭闹的起因,就是他爸公文包里装了太多奢侈品,把他放在里面的抹茶蛋糕挤了个稀巴烂。男孩马上就不干了。

      金表男起先还呵斥道,“包里都是给你妈带的珠宝,你妈等在机场接咱们呢,你这个熊样,看她怎么收拾你!”

      “我不管!我就要吃蛋糕!”

      童年发福的男孩吃着自己的眼泪鼻涕,人往过道上一躺,就展开了乾坤大挪移,撞翻了好几个空姐,还哭掉了一颗门牙。

      那会儿傅兮尔邻座的一个女子先站了出来,“烦死了!还不快把你儿子用链子拴好了?信不信我把他从天上扔下去!”

      那替天-行道的女子,染着一头紫发,身穿十分清凉的布料,捏着一管口红,正化到一半的妆容上可见常年腌制于劣质化妆品的粗糙皮肤。

      话音未落,男孩就扑上去抢过她的口红,掰成红色坨坨,扬手一洒。

      身上落满红泥的女子惊得说不出话。

      金表男打了个哈哈,“你是在哪儿坐台的小姐啊,挺横呀!借你一万个脸,你也没资格骂我儿子!”

      “你、你们……你们才是真的不要脸!”紫发女哭着坐回傅兮尔身边,傅兮尔分出一叠纸巾递给她。

      有了她的前车之鉴,别的乘客也都不太敢上来触霉头了。

      直到傅兮尔捧着抹茶味糖果,闪亮登场。

      男孩一看,眼睛都直了,抄起那十多颗糖果,全塞进了嘴里。

      傅兮尔正中下怀,拍了拍巴掌就往回走。

      这时,背后传来一种“噗咕”的口腔声,紧接着是连环的咳嗽。“哗啦——”,那些糖果被喷了出来,夹杂着呜呜的哭嚎,嗵嗵的跳脚……

      金表男箭步冲向儿子,乘客和空姐伸长脖子瞧好戏,圆球又咳又喊,乱打喷嚏,生不如死。

      金表男立马冲上来,扣住傅兮尔的肩膀,“你给我儿子吃什么毒药了!啊?快说!”

      傅兮尔以标准的直播带货笑容,从手袋里取出零食,“劲爽芥末糖,网红同款哦。”

      这是她平时提神用的糖,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芥末膏,但只要挺过去了,夹心就是甜甜的。当然,圆球肯定没耐心去尝它的内味儿。

      金表男气得一把打掉了傅兮尔手里的东西,取了矿泉水给儿子大口地灌。儿子衣服上染成一片绿,想哭也只能蚊子似地哼。

      “辣着了就要发出来才好,别压抑了天性,你说是不是?”傅兮尔旗开得胜,欠身拾起掉落的零食和手袋。

      然而,乐极生悲,袋子里不小心滚落了一只小药瓶,滴溜溜滚到了金表男的鞋尖前。

      “又是什么毒药?啊?你还要给我儿子吃什么??”金表男护子心切,操过药瓶,“利……利培酮?治疗范围……呃,精神分裂?”

      他没来由一阵大喜,旋开盖子,倒掉了所有药片,故意提高音量,“我说这泼妇怎么把我儿子虐待成这样,原来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精神病啊!”

      傅兮尔脸色一变,强迫自己冷静。

      药没了,也不碍事,反正她现阶段好得差不多了。

      她无视乘客们的猎奇目光,绕过了打圆场的空姐,径自站到了金表男面前,悠然抬手。

      赫本风的黑丝手套,在他胸口含情脉脉地摸了一把。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变得暧昧而诡异。金表男闹了个大红脸,仿佛山大王被公然调戏,“你……你这……什、什么意思!”

      “大哥,消消气嘛。”傅兮尔盈盈一笑,唇红齿白,“就饶了小女子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笑的还是这么个美娇娘。金表男的目光迷离起来。

      傅兮尔欲走还留地离开了,很庆幸他没注意到她留在他胸前口袋里的广告卡片。

      那是紫发女塞给她的,来自那个特殊服务行业。上面的图片并不是火辣女郎,而是一只鲜嫩的美男子。

      美男子的锁骨裸露在金表男的口袋上方,犹如小荷才露尖尖角。

      傅兮尔暗自叫好。

      “谁让你摸我爸爸的!”圆球正要上去决一死战,小小的肉身子就因为惯性向后跌出。

      这是飞机冲破了强大的气流,正在降落。

      好个鸡飞狗跳的航程,终于结束了。

      起落安妥。

      傅兮尔取到行李,望了眼机场的滚动报时,这次航行太过流畅,早到了近半小时。

      她拖着大箱小包,转身阔步而行。

      大厅的落地玻璃外,镶嵌着这座城市的远景,她孤身站在那巨大的窗前望了一望,眼眶微热。

      她还是回来了。

      三年前血淋淋地离开,以为再也没有勇气重踏故地。

      机场人很多,岭城是商业重镇,熙来攘往。

      傅兮尔走出6号出口,在接机的人潮中左顾右盼。

      殊不知一个穿着灰色帽衫的男人已经悄然踱到了她身后十步左右。

      那男人步履深沉,身形巍然挺拔,却刻意放低着。兜帽罩头,跟随着她的移动,亦步亦趋。

      他像是幽暗冷雨中,一个披着雨衣的夜行者,沉默,凛冽。

      而她则是他的灯塔。

      “啊,找着了!”

      傅兮尔发现目标,往前蹭了几步。

      对面人流中是金表男和圆球。珠光宝气的金表夫人也出场了,一边用手帕擦着儿子的哭脸,一边破口大骂那个女精神病。

      一抬头,却看见丈夫胸前的口袋里似有蹊跷。

      金表夫人抽出那张玫瑰色的美男卡,卡片上的小伙子秀着自己美妙的腰肢和人鱼线。

      这是紫发女最要好的同事兼男闺蜜,某舞厅的当红炸子鸡。玉照下还有手写的签名和联系电话,可谓售后服务周到。

      金表夫人的脸变得一阵红一阵青,大喘气,手起杯落,一杯绿茶饮料就全部泼在了丈夫的头上,使得他与儿子双双浸泡在了绿色的海洋中,只不过儿子的海洋是辣味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傅兮尔觉得那绿茶的厂家真是够没良知的,居然在里面加这么多色素。

      若非置身公共场合,她一定早就爆笑出来,这父子俩也不看看惹了谁!

      她傅兮尔可是名副其实的天蝎座,打从娘胎里下来就是锱铢必较,报过大仇小仇不计其数,这都是小意思,洒洒水。

      她捂嘴偷笑,甩裙而去,穿过接机口的人声鼎沸朝外走。

      因为飞机早到的缘故,来接她的男人应该还没到接机口。她便直接出去等他了。

      简直迫不及待,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那灰色帽衫男子紧跟上她,见她一袭黑裙,像只轻盈的燕子,鞋跟飞旋,步步生莲,推开了T4航站楼大门。

      她要找的年轻男人预计会从停车场的方向过来。

      她正想打电话联系他,就在前面的一家“珍民大药房”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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