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还没死透》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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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他喉咙里竟锁不住微微的哭腔。

　　“嗯！承宽，你放心，我姨丈和阿成叔叔不足为患！我爸早就对他们不以为然，任他们如何编排你，都不会信！他们倒卖建材的事，也迟早真相大白！”

　　“你真这么想？”洛承宽喘着气，“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谁能比你更亲？”她笑。

　　这天经地义的一句，再多的疑问都是苍白的。洛承宽大口呼出白雾，觉得无限的安全，几分钟前，他以为一切都完了……

　　是她救了他，她真好……

　　兮尔把领带夹按进他手心。他紧抓着，这才记起要问，“小蝎，小蝎！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回这个的？”

　　“其实也没费什么事，阿成叔叔跟吴云说，这事他要越过我姨丈，直接告诉我爸，意思就是要把功劳独占了，他把东西放进一个纸袋，给了一助手，叮嘱明天一定送到我爸办公室……我转头就去找我们乐团的姐妹，她们扛着重型乐器，朝那个助手撞过去，一伙人呼啦啦黑压压，才不管什么礼仪，高喊着‘借过！借过！’我拎着一根小提琴弓，趁乱戳了那个助手一下，勾住纸袋子一挑，他还真没拿住，掉在地上，我蹲下来帮他捡，这领带夹摔到袋口边上了，我往袖子里一拢，扎紧袋子还给他，反正他没见过我，我就是个路人甲……然后我们乐团一溜烟跑了，把他一人撇后头了，我真想看看，当他打开袋子，伸手往里掏半天，掏穿了底也找不见一根毛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洛承宽也有气无力地笑出声。

　　只要没有证物，阿成口说无凭，傅叔叔绝不能当一回事。

　　他可以放心了。

　　江风尖锐，他这才感到一点凉，上前揽住她肩头，倚靠着她的力量站立。

　　她知他心中仍不宁定，“承宽，我不能再看你受这样的气，你忍得了，我忍不了！明天，我就把阿成叔叔嫁祸你的事跟我爸好好说说！这种人还留在公司，后患无穷！”

　　洛承宽瞪大眼，一把拉住她，“千万别！你懂什么了？你爸也是为了给你妈妈留点余地……小蝎你听我说，阿成本来就想让你爸知道这件事，知道我上了船，去了李啸龙的房间，你还跟你爸说这些，正合了阿成的意！”

　　“我当然会跟我爸解释清楚，你只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你解释得清吗？言多必失！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信我！”

　　“难道我爸也不信你？”

　　“小蝎，小蝎，我敢说。”洛承宽深呼吸一下，“我敢说你现在去告诉你爸，说你和我在一起了，想跟我过一辈子，你爸会恨不得扇你两个耳光让你清醒！”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现在还是觉得配不上我？你什么时候能挺起胸膛看着我们家的人，说你不比别人差！”

　　“我只是在说眼前的现实，小蝎，我想娶你，做梦都想跟你过一生，可是，以我对你父亲的了解，我知道他不会想把他唯一的女儿嫁给我！他想要一个家世清白、没在染缸里滚过，没为吃饭发过愁，因此不会攀龙附凤，更不用靠岳家的恩惠才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女婿，如果你让他知道，我和李啸龙有过牵扯，不管我是不是被陷害，他都不能不审视我这样的女婿，对他的女儿来说意味着什么风险？这是你一生的幸福，他不可能允许你拿来赌！你父亲眼中的我，和你眼中的我，也许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兮尔震了震，脱口问，“那……哪一个才是你？真实的你？”

　　洛承宽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需要余生漫长的论证……你可以陪我。”

　　她愣了下，发现自己猝不及防给丢了句情话，低头抠了抠手指，“是，我总是弄不懂你……可，可我爱你。”

　　她和洛承宽从来不是众人眼中的天生一对，各自的起点相差太远，习性相悖，洛承宽从来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蚊帐里也得喷上大面积驱蚊水，抹面包果酱非得里三层外三层甜到他想吐，她也不明白他对闵一玫的患难之情，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最欢爱缱绻的时候，眉头也是微微皱起的。

　　他们为了这些事吵了又吵，想改变对方，也想为对方改变，都以失败告终，可是从来没有动过分开的念头。

　　“行叭。”兮尔投降，“不跟你争了，我爸那边，我不说就是了，反正他们烂人自有天收！”

　　她如愿看到洛承宽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下也轻了，在桥上蹦了两下。

　　相邻的车道疾驰过一辆小卡车，货箱哐隆。

　　洛承宽忙拽住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高速路你以为自家后院呢？你看得见车，车看得见你吗？”

　　兮尔笑笑，往桥栏上一坐，夜空深如墨，远方的游轮是一柄金剑分开江水，浪尖泛着黑沫。

　　江风袭身，她抱了一下手臂，“承宽，我有点冷……”

　　“咱们回去吧，这儿太不安全了。”洛承宽也是一件单衣，没的给她。

　　“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跟你回去。”

　　“什么事？”

　　“我明年年底回维也纳复学之前，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结果。”兮尔捧着脸念叨，“女人可等不起你那么多年，到那个时候我就25了，也算在你身上耗了大半青春了，你不娶我，我就……”

　　“就怎么？”

　　“就从这儿跳下去！”兮尔见他没反应，作势后仰一下，洛承宽这才搂住她，愠道，“胡闹什么？”

　　“你信不信我真跳？”

　　兮尔玩心一起，一个鲤鱼打挺，就往桥外跨出一条腿。

　　“你干嘛啊！好好好……我什么不答应你？哎，危险！”洛承宽把她揪过来往怀里按，没防着她温热的唇很快落在他嘴角。

　　“怕什么？我掉进江里，你下去救我就好了。”

　　深夜的高速路上，闪逝的汽车光柱，交通探头的闪光，频繁惊扰着他们，可他们统统视而不见，趁交警还没跳出来，情不自禁地在这钢丝绳般摇摇欲坠的刺激滋味中拥吻，唇舌像浪花翻卷，那约莫是年轻才会有的险峻浪漫。

　　她的腿抵着桥栏给硌得生疼，肌肤上鸡皮疙瘩斑驳，只见不时擦过的大小飞车拉成一条条黑线，听到那引擎和滚轮之声，仿佛自己也在快意奔驰……

　　正意乱情迷时，她忽然发觉洛承宽走了神。

　　她嗫嚅着想让他回魂，他却撤开身子，猛然回头，“傅叔叔？”

　　开玩笑呢吧？她讥笑着拍拍他的脸，父亲一向不爱往这跨江大桥边过，三更半夜的，更没可能出现……她记得自己以前也用这招逗过他，他是从她这儿出的师，还敢来吓唬她？

　　洛承宽眼望桥头的方向，全身如同硬化。

　　她顺着他目光看去……

　　真的发现父亲就立在桥的那一端！负着双手，也在冷冷地望着他们。

　　兮尔暗叫“完了”，本能地想躲，可她忘了自己在桥栏上，背后就是无垠江水，转身时动作大了，没稳住一下子翻了出去！

　　洛承宽正被傅叔叔的眼神钉住，没来得及拽住她，她头下脚上地跌出桥外，“啊——！”

　　洛承宽急忙倾出身子向下抓去，只勉强握到她的一只手腕，她汗涔涔直往下溜，慌乱中撕裂他一条袖子，落势未缓。

　　颠倒的视线中，她看见父亲发足奔来，差点给车撞到，“拉住她……阿宽拉住她！”

　　洛承宽半个身子都极力探在桥外，她吃力地把另一只手伸给他，脚摇摇摆摆想往落足处踏，却被这摇晃带得更加下滑，直到父亲终于冲了过来，与洛承宽边拉边托，才将她救上来。

　　她手足酸软，揉着磕痛的膝盖，坐倒在路边。

　　四周车灯晃眼，喇叭声不绝，父亲巨大的影子将她整个罩住，她没敢看。

　　“你是不是疯了？说话啊！”父亲吼。

　　她甚至不知父亲指的是哪一件事。

　　“你为什么跳下去？”父亲一把扯着她手臂将她拽起来，咆哮道，“我问你为什么！”

　　“没……我不小心。”她抖了一下，见父亲面色铁青，双眼血红，她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他胸膛急剧起伏，手一扬就是一巴掌朝她打来！

　　兮尔看着那巴掌劈面而至，紧闭双眼，她怕疼，可更疼的是心，父亲还从未打过她，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难道真如洛承宽所言，父亲绝不会容忍她对一个养子有那种……

　　可她等来的不是脸上的辣痛，而是蓦然间双肩一沉。

　　睁开泪湿的眼，父亲已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包得她团团实实。

　　“回家！”他第一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