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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   事后,母亲责备父亲不识时务,而父亲只顾拿来胶水,将损坏的拼图粘好。

      轾轩回家后,捧起拼图,上去扯了扯父亲的袖子,“爸,谢了。”

      “矫情什么。”父亲粗暴地揉乱了儿子的短发。

      不久,兮尔听说,有几个丁夫人从深衡撤了股。

      又过了两年,居然传来了她们被检察院调查的消息。

      由于她们早就退出了深衡,傅家完全没受到波及。原本还在为丈夫的古板而头疼的丁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兮尔就在这美满的环境里长到了十七岁。

      直到洛承宽那扫帚星的到来。

      洛承宽开启了兮尔这张白纸上所有的杂乱色彩……更宣示了她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严重灾难——

      她那举案齐眉的父母,居然要离婚了!

      那个周末,兮尔学琴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家里不对劲。

      保姆孙姨正在收拾客厅里的一片凌乱,母亲的LV小包被甩在一只翻倒的果皮篓上,桔籽、葡萄皮和满地的碎瓷器撒在一起,对面的电视机被砸出了个大窟窿。

      “太太这回发了大火了!”孙姨对兮尔说。

      书房里传出了母亲的大吵大闹。

      傅轾轩把姐姐拽到角落,一脸焦躁,“姐,今天有个女的,带着一傻大个儿来了我们家,说他是什么洛师傅的儿子……要爸爸认领他!”

      “认领他吧!傅董!老洛当年为傅家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几小时前,一脸油光的中年女子站在客厅里,拉着身侧的小伙子就要往下跪。

      傅霆海连忙拦住,可是那个衣着简朴的少年却坚持跪下,似乎并不在乎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弯曲触地的双膝,仿佛是他必须牺牲的尊严,必须服从的定数。

      当他抬起头来时,清癯的一张脸上没有自卑,没有讨好,透着超出年龄的坚韧与胆魄,回视着傅霆海。

      “就想在您这儿谋个生!”女子的双手紧紧按在了跪着的少年肩上,“这孩子打小就流落在外,穷人堆里滚出来的,直到被好心的养母收留后,才算是有了口饭吃。读过几年书,没什么天资,也成不了大气候,这不,转眼就十八岁了,总得寻条出路,不能一辈子都在下层窝着啊!他养母也不宽裕,体弱多病,又有另一个女儿要养,怎么撑得起这孩子的未来?傅董,当年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后妈,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力不从心,给不了他什么,就眼巴巴地找您来了!只求傅董收下他,您是大老板,他哪怕在您这儿做个小跟班、打打杂,也至少能求个饭碗,奔个前程!”

      傅霆海听完,眼中有一丝恻隐,也有狐疑。

      他见惯世态,现今想从深衡分一杯羹的人数不胜数,一个来路蹊跷的女人,将这少年带了来,声称是傅家的故人之子,有多少可信度?

      这张端朗的面孔并不是没有洛师傅的影子,但天下五官相似的人何其多?这女人早年就不是什么本分妇人,据传还嗜赌,凭她红口白牙的几句,傅霆海不能轻易买账。

      “阿宽是吧?先别跪着了,你父母都曾是我的朋友,你不必对我见外,快起来。”傅霆海面色宽厚,伸手就要扶起他。

      女人的速度却是惊人的,抓过少年的胳膊,捋起他的一大截袖子,恶狠狠地指着他上臂的一处胎记。

      “傅董您看!这千真万确是老洛的儿子!前不久,我就是因为这个胎记才认出他的,他和他养母,在我开的麻将馆里蹭空调,他穿着无袖的汗衫,我越看越觉得他胳膊上的印子不对!一个之字!然后我就开始问他的来历,哎哟哟,我就拽着不让他走了,我终于找回阿宽了!”

      傅霆海望见那枚淡褐色的之字,就栖息在少年大臂的肌肉上,肤色沾着贫穷烙下的尘埃,却显得朝气勃发,胎记好像能随着动脉而奔突闪跳。

      傅霆海记得自己笨手笨脚地把襁褓中的阿宽抱在手里时,那条胖胖的小手上,就有这么一块胎记。

      阿宽五岁被人贩子拐走,洛师傅踏破铁鞋寻觅,也是以胎记作为第一特征。世事无常,还没找回爱子,洛师傅就已丧生。

      “老洛那可怜见的,在温家当了半辈子差,最后却是为狄先生做事而死!狄先生和傅董情同手足,傅董难道不曾于心有愧吗?难道不该养育老洛的后人吗?”那女人又急声说。

      傅霆海心口的防线开始隐隐作痛,是啊,他当然不可能拒绝。

      终其一生,他活下去也只是为了找回温家的孩子。

      阿宽毕竟是温家的血脉啊,如果这真是阿宽的话……

      少年终于恭敬不如从命的站了起来。他个头很高,肩宽腿长,目光沉远,仿佛活了好几生的人。

      在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色的艳丽绳结,与他灰冷的手背线条形成对比。

      傅霆海叹了口气,“阿宽,你走失后,你父亲急得不得了,临死前,还在盼你回来……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你被养母收养了对吗?她真是个好人,我真要好好谢谢她。”

      “傅叔叔,请别这么说,比起同一批被拐的孩子,我已经算走运了。我从人贩子手里逃跑后,去了警察局,可是警察找不到我的父母,就把我送到了一家孤儿院,我一直住在院里,直到遇上了养母,养母对我非常好,她叫闵心,说自己有悯人之心,她善待我,供我吃住、念书……可是,她身体不好,有很多慢性病,眼睛患有畏光症,看不太清,家里还有个比我小点的妹妹,房子面积有限,又要充作店堂,养母不得不和妹妹在阁楼挤着睡,有时为了我的开销,她连药都舍不得给自己买,我觉得我拖累了她们,很过意不去,我天分驽钝,在升学方面也不乐观,养母叫我不可安于现状,要有进取心,所以,我想出来讨生活……我听这位阿姨说,傅叔叔和我父亲是故交,我一定会把您当作亲人看待!若能在您手下出一份力,当个学徒也好,什么都行!我只求不亏欠于我的养母,能够赡养她,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这是哪里的话,为你做什么都是叔叔应该的,我们本就对不住你,是我们照护不周,才让你在外面那么多年。傅叔叔以前还陪你一起玩过呢,雕了一艘木头小船送给你……你对小时候的事还有多少印象?能记起你父母是怎样的人么?”

      “对于母亲,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至于父亲,我只记得他有双很大的手,老爱用胡子扎我,他的头发有些白,把我扛在肩上,我会替他数出有几根白发……”

      “还有呢?”

      “还有……在被拐卖之前,我常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玩,富丽堂皇的,像宫殿一样,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里面有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喜欢往沙发腿上拱来拱去,还有一个小女孩,她喜欢给小兔画水彩画,我们经常一起睡午觉,她把颜料弄得枕头上到处都是,说热闹又好看……”

      阿宽低着头,眼底闪过傅霆海看不到的狡黠。

      “傅叔叔,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富人,那么,这个大房子肯定不是我的家……在房子的楼梯上,有一尊装饰品,我觉得它的模样很稀奇,很多年后我才从电视上知道了它的名字,那是断臂维纳斯的石膏像,爱与美的女神!”

      那一刻,傅霆海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情感从心底喷薄而出。

      难道这真的是洛师傅的儿子?!

      若不是在温家的房子里长期住过,这些事根本说不上来……

      会是那个什么后妈教他鹦鹉学舌的吗?可她也并非真的在温家生活过。

      这个少年身上带着对应的胎记,长相也随了洛师傅几分,而且还能讲出那栋房子的细枝末节。

      世上能找到这么一个冒名顶替的人,绝非易事。

      那尊维纳斯雕像已经命中了傅霆海的死穴,他突然觉得,那是温惜在天上降给他的考验!

      把阿宽养大成才,就是他赎罪的一种途径……

      赎罪……他求之不得,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阿宽,你回去收拾行李吧。”傅霆海沉吟良久,似是下了极大决断,“我收你为养子。”

      兮尔听完事件,气不打一处来。

      书房关着的门后一声巨响,貌似又砸了什么东西。

      傅轾轩也沉不住气了,拉着姐姐猫了过去,贴门偷听。

      “你疯了吗?”母亲厉声道,“我们一家四口过得好好的,你凭什么把外人带进家里?如果他是贼呢!是不干净的人呢!”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父亲言简意赅。

      “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你把我当摆设?洛承宽马上就成年了,你完全可以给他一笔钱,一大笔钱!让他自寻生路!你怎么能这样不知轻重?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们的感受!”

      “孩子那边我会去说,阿宽需要的不只是钱,他还需要家!以后我把他带在身边,他荒废了的,我都可以手把手教他,让他成器!物质并不能弥补所有过失……你知道我们欠了他什么。”

      “欠什么?你想把那些恩怨一辈子套在脖子上?我看出来了,你就是铁了心要替温家养孩子!可洛师傅是背叛温家的人,他的儿子有什么值得你同情?你就不怕有人利用你的仁慈来算计你,就不怕引狼入室?”母亲歇斯底里。

      “好啊,就算我中计了,也是我该遭的报应。”父亲一字一句地说。

      母亲语塞,喉咙里一阵缺氧般的急喘。

      她的声音变得透骨地冷,“傅霆海,如果你一意孤行,我立刻就跟你离婚!我不是在唬你!”

      兮尔忙推开一丝门缝朝里望,母亲的神情鱼死网破。

      父亲伸手去替她擦泪,她却愤然扭开脸去。

      父亲收回了手,没有一点象征性的挽留,“如果你想离婚,我尊重。”

      母亲瞪大了眼,口红结块的嘴唇不住哆嗦。

      她踹翻了脚边的一张凳子,身子也软在凳旁。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以后也不会爱我……就因为温惜跳桥死了,我才永远赢不了她!”

      他眉心疼得皱起,语调却寡淡而克制,“我不想听你提起她,一个字也不想。”

      “我受够了跟你做表面夫妻,谁说我不能去找个真心的人?傅霆海,我和你到此为止!你对温惜那么念念不忘,可你对我……没有良心!”

      傅轾轩一脚蹬开了门,兮尔呆站着,书包从肩上滑落在地,她消化不了这一波波惊悚的讯息:

      有个洛什么的牛鬼蛇神正在入侵她的家!母亲大力反对,以离婚作为要挟,而父亲……似乎喜欢什么小三之类的女人,居然爽快地同意了离婚!

      这都是什么狗血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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