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白衣冬瓜

4、揍人2

　　昨天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大晴天，傍晚天上出现红霞霞大片云彩时，家中老嬷嬷提醒今天带上雨伞，谢长珠还有些不相信，还能下雨不成？
　　没想到今天这天气便阴沉沉的，空气中仿佛是被水浸透了，皮肤上粘着一层水雾，让人站着坐着都挺不自在。
　　两人按约定见面，甫一见面，陈云芙亮红色的衣衫在灰扑扑的阴云下让谢长珠眼前一亮，她懊恼道，“早知道我也该穿件亮色的。”
　　她今天穿了件水蓝百褶劲装，俗话说临阵磨木仓不亮也光，咳不是，人武艺虽然差点没关系，架势要摆足，她在马车里放了斗篷，斗笠，护腕，护膝，架势摆的足足的。
　　但是，用不上。
　　她整个人颓了。

　　殊不知陈云芙也蔫巴巴的，她骑在马上，脸上带着面纱，“风吹不动，面纱黏在脸上了，咱们要去跑马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取消别院骑马的约定，决定今天先把那个王八羔子给弄掉。

　　陈云芙抱怨说，“白瞎了我今天的打扮，我们先去吃飞霞锅吧。”
　　谢长珠点点头，“还去老地方。”

　　老地方是指尤月楼，味道多少年没变过，店老板神通广大，经常能供应上牛肉。
　　两人最喜欢的就是选处临街的厢房，煮着飞霞锅，各种肉放下去，不一会便能浮起人间气。

　　各自使马夫往回赶，只留下一辆马车共同载着两人，谢长珠见陈云芙的马车大些，便上了这辆马车。
　　“你这马车，真宽阔啊。”这辆马车不知道怎么造的，外边看着平平无奇，装饰还没谢家的马车华丽，可内里比她那辆要宽阔些，两个人并排坐竟也不觉得挤，行走起来也更稳当。
　　陈云芙哈哈直乐，“陈白俪那家伙的，昨天他说话不客气气到我了，今天我向他家管家借了这辆马车。”
　　谢长珠忍俊不禁，“他怎么气到你了？”

　　“那家伙嘴毒的，比四川的蜈蚣都要厉害，一张嘴说出的话完全堵住我的话头，我还什么都没说都快被他猜完了，不过借用个家兵小事一桩，还不是手到擒来。”陈云芙微抬下巴，头上的红珍珠步摇被带动着摇晃。
　　本来被拒绝不抱希望，还在想怎么和长珠开口，结果今天一大早刚起床，正碰上管家送过来家兵，陈云芙一激动就……又借了辆马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管家能直接答应，要是师兄在这，肯定不会这么爽利答应。

　　马车在尤月楼停下，不等马夫提来矮凳，谢长珠抢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过去把云芙扶下来。
　　看着尤月楼崭新的招牌，她笑着对云芙说，“不知道是不是店老板觉得招牌太旧，换了新招牌。”
　　“希望味道没有换。”陈云芙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二楼处一人的衣衫袖角从窗户处露出来，她回想了下，踮起脚尖叫道，“师兄？”
　　楼上并没有回应，可那袖子伸了回去。
　　陈云芙在心里不断重复，这是救命恩人，这是救命恩人……

　　“大约是认错人了吧。”谢长珠说，“今天不是休沐，你师兄大约还在早朝没从宫里出来。”
　　陈云芙闷声说，“应该是认错了。”

　　门口的小二见着两位好看的女客上门，再看两人身上衣衫无不精致，虽然没有穿金戴银，身上的玉石小花也是精致无比，十分热烈的迎了上来，“客官是两位吗？”

　　“两位，在楼上找个靠街的厢房。”谢长珠往店里看看，半晌午人不多，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桌客人，“上午没什么人。”
　　两人跟着小二上楼，点了自己喜欢的菜锅，“今天有牛肉吗？”
　　牛肉大多是耕牛老死或者意外死去时，由官府拿出来卖，即便是尤月楼也是大多数时间供不上牛肉，只能供些羊肉，并不会在菜单上标出来。

　　小二说，“巧了，昨天刚到一大块，客官要几份？”
　　“来两份吧。”谢长珠点完菜，问云芙，“你还有其他要点的吗？”
　　“没了，我的口味没变过，你都点了，”陈云芙在小二转身时忽然问道：“隔壁那桌要了几份？”
　　小二赔笑道，“小的不知道，不过牛肉难得，想必会点上一份吧。”
　　平头百姓尚且会馋牛肉，偶尔点一份。
　　小二出去后把厢房门阖上。

　　“还觉得是你师兄？”谢长珠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天气阴沉沉，路上行人纷纷加快脚步，免得一会变成落汤鸡。
　　“不管他了。”
　　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吃着飞霞锅，两人把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说了个遍，直到午时楼下已经满座，两人吃的额头渗出薄汗才停下。

　　这时候天色肉眼可见的昏暗下来，两个站在窗边乘凉的人看着楼下的人跑起来，即便来不及跑走也会临近去街边的店里躲避，不一会街上便空荡荡的没有了人。
　　天边忽然闪亮一下，紧接着轰隆一声，雷电交加下，瓢泼般的大雨从天上砸了下来。
　　“快关窗户，”两人把窗户关上，屋里瞬间黑暗到只能模糊看到桌子的位置。

　　这种情况两人是没法继续吃了，更严重的是……
　　陈云芙忧心忡忡的问道，“你那夫君怕是不会出来了吧，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挪到明天？”
　　谢云珠：“他是要还账，侯府明面的账目收入不多，如果往后挪属于违反约定，他要付息金的银子要多个几百两，抵得上侯府整个月的支出。”
　　侯府自从老侯爷去世，便散了个大半，最重要的是，后辈不从军，人心散了，于是来往逢迎的支出少了，来府上宴客的客人也少了。
　　只有侯府的支出还没少，婆母每隔一段时间新的布料、新的金饰占了侯府花销的大头，这几百两银子能买上好几件宝石头面。

　　正好这时候水清找来。
　　谢长珠写张纸条让水清唤个尤月楼的小厮，取了半两碎银给他，“今天大雨要劳烦你跑一趟了，去广阳侯侯府交给海棠姑娘，她会告诉你。”

　　没过半个时辰，小厮便回来了，从油布遮盖的怀里取出：“这是那位海棠姑娘交给我的纸条。”
　　上面写着照旧二字。

　　“那照旧吧。”

　　等雨小憩一会儿，马车先是送陈云芙回家，再是送谢长珠回家，然后转了一圈后回了左将军府。

　　傍晚寅时，雨势渐大。
　　雨伞上水流不断，稍微倾斜一点，半边身子都能湿透。
　　赵贾领着书童刚交完账，因为离侯府很近，只有两条巷子，马车挤不下，他们没有坐马车，这时候走的有些艰辛。
　　“主君雨势太大，盒子我来抱着吧，你先走，快点到侯府。”

　　赵贾已经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意，他的衣衫下摆已经全黏连在腿上，有些不雅，“这么大的雨，快不快都一样，我看等我们回去，都要成落水的汤鸡。”
　　书童忍不住笑出声：“主母不在，要是主母在肯定上午就还了，那时候没雨，不用咱们再跑一趟。”
　　赵贾面色上有一丝不自然，成婚两年他和长珠感情甚笃，但他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在书房，也偶尔会想到是不是长珠身体有恙，只是他不敢往深里想。
　　他还记得自己和长珠在两方家人的约定下初次相见，长珠骑马而来，那一刻他觉得，长珠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娘子。

　　母亲提出纳妾时，赵贾心里下意识升起一些抗拒，只是想到子嗣到底犹豫了一下，想着等晚些时候请位老御医回来给两人看看，即便调理身体也是一个让母亲不提纳妾理由……谁知道就是那么巧，长珠刚好今日早起了些，听到这些话。
　　等长珠到用膳的时候还没到，下人来报主母离府，赵贾才意识到不对，只是这时候，长珠已经回了娘家。
　　赵贾顾及到侯府上下，只说主母是回娘家有些急事要办，书童也一并被瞒了过去。

　　雨势越发的大，打在伞上几乎要打破伞，哒哒哒的声音遮盖住说话声，书童没听到主君说话，只当主君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路过巷子口时，迎面快步走过来几位穿着蓑衣的老农，老农背部有些佝偻，身上的蓑衣还带着泥巴，两人往一边靠靠试图让出来路。

　　等这些人和自己擦肩而过时，赵贾潜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却来不及细想，只听得一声‘动手’，眼前一黑，一个麻袋从天而降。
　　赵贾才想到：怎么会有这么横冲直撞的老农？

　　*
　　谢长珠午时收到侯府传来的请柬，说是侯府二姑娘准备相看人家，赵贾不放心想请她回去一起相看。
　　她想起二姑娘的那位夫君，终究不忍心迁怒二姑娘，只忽视掉当眼不见为净，特意跑到陈家饮茶，等着好消息。
　　“得手了？”
　　“不负所托。”几位‘老农’拔掉下巴上泛白的胡须，身上衣服还在往下滴答水。
　　陈云芙说：“几位叔伯赶紧换衣服去，已经备好了姜汤和碎银，每个人喝上两碗再跟管家回去。”

　　等人出去，谢长珠和陈云芙举起手进行击掌，“不知道揍成什么样了。”
　　陈云芙说：“边关总有些仗势欺人的世家，在一亩三分地上来回蹦跶，不打他们我心气不顺，打了又不能打重，他们有经验，我估计你夫君脸上和身上少不了青青紫紫，要请个十天半个月养伤，不过伤不到根本，免得你以后后悔。”
　　“不会后悔，我一定会和离。”谢长珠说的时候有些惘然，梦里两人都看过大夫，但没有看出来问题。

　　后来谢长珠用自己库房的钱请来一位老御医，也是看不出来自己身上有病，可……赵贾和那位平妻生出来的孩子也是真的。
　　只能归结于两人没有子嗣缘。

　　她想要个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