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瘾》南瓜柿子饼

16、小心肝

　　第16章

　　下午的时候韩尚可陪夏天去医院找的王仁。
　　去之前夏天想过无数个可能，王仁变本加厉威胁她，忍气吞声地想要解决，或者在医院和王仁大吵一架。可是到了医院，看着伤得连上厕所都费劲的王仁，夏天属实脑袋一懵。

　　那不是错觉。王仁就是伤得比沈承文重，还重得多。
　　而王仁一看见她，态度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艰难地跪在床上求夏天原谅他，还说自己再也不会靠近夏天一步，那副可怜委屈的样，叫不清楚的人看了去还以为是王仁受了欺负，夏天扛刀追到医院一样。

　　夏天不再去想那人，这件事索性就这么过去吧，那人也被打得挺惨的，听护士说送来的时候差点就考虑给他截肢了。

　　她换上室内鞋拖，小心翼翼将整个房子都找了一遍，确实没有沈承文的身影。下楼走到走道的第二个房间，沈承文的房间。门关着。
　　敲了门，没人应。

　　推开。
　　黄昏残光洒进空荡荡的房间，床对面的电视墙面晕染了一大片橘黄色日落黄。书桌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只剩下薄薄的反光，而床上也只剩下白色床垫，垃圾篓倒扣在地面。
　　倒是床头柜上还放了块手表，许是拿掉了。

　　搬走了。
　　沈承文真的搬走了。

　　夏天还没从同沈承文同住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很不真实。昨天的时候，这房子里还满是沈承文生活的气息，今天一回来，沈承文就突然人间蒸发，消失了。
　　跟在她的记忆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一样。

　　她往后退了一步，关上房间门，不知道为什么，恍恍惚惚的，什么也不想地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沈承文搬走后，答应帮她控制情绪的事情，还算数吗？
　　他搬走的意思是只是搬走而已，还是完全和自己划清界限？

　　夏天疲倦地将包挂进衣柜，打开书桌上的台灯。
　　坐下。

　　参赛作品已经发给组长了，就等着下周三评比出结果。
　　紧迫的赶稿日子，终于结束了。可是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明明什么都结束了，明明她不用那么忙了。
　　她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点开各个软件，不知道要做什么，要看什么。

　　韩尚可和他男朋友约着看电影约会去了，好好的一个周末，她总不能没有眼力见地去打扰人家。

　　没了事做，她其实还……挺无聊的。

　　她撑起下巴，呆呆地望着显示屏，最终还是打开了ps，虽然不知道要画什么。
　　软件开起。右下角的“上次打开”有个小框，是那张“大佬调戏”图的缩小版。

　　欲望驱使，点了进去。
　　画中的“大佬”只露了三分之二的侧脸，迷离暧昧的目光落在身后受到惊吓的小女生身上。“大佬”全身湿透，左手手臂挂了件黑色外套。若隐若现的黄色皮肤衬在白衬衫下，平增几分趣味，要再过分些，完全可以画进色色.情漫画。

　　看着画中的“大佬”，夏天情不自禁就又想到了沈承文。
　　想起他那耐人寻味的眼神，还有那句“我喜欢夏天”。

　　“啊！”夏天拖了很长的尾音，趴到桌子上。

　　哪儿有前一天当众表白，第二天就匆忙搬走，一刀两断的……
　　可是她又不清楚自己对沈承文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面对沈承文的喜欢，又惊喜又害怕。
　　纠结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又担心沈承文突然就不喜欢自己了。

　　不清楚喜不喜欢人家，又喜欢人家喜欢自己……
　　怎么变成渣女了啊啊啊啊！！

　　夏天把脸埋进手臂，快哭了。
　　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么尴尬的局面和关系，她要怎么收场啊。
　　要不现在就开始找房子？以免期满后露宿街头，从此在公司抬头见低头见，形同陌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也没！发生！

　　她关掉ps，转而打开江城的二手交易网站。
　　高级筛选，然后是井然路，一室一厅，小区物业，价格区间选在0到2000，点击确定。
　　【暂无房源。】
　　……

　　夏天两眼瞬间无光，感觉头皮发麻。
　　江城的房价可比老家的高多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暂时取消掉价格区间，结果筛选出来的房源全是三千以上，唯一几个两千五的还都是不带独卫的合租房。
　　一连滑下来，夏天的心态彻底崩了。
　　要想在两千块内能一个人租个好点的套房，必须得割舍掉通勤方便。

　　她软进座椅，整个人跟滩泥水一样。

　　键盘旁的手机响了，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是成飞。
　　夏天记得他，上次打游戏原本想带她却被沈承文两枪干掉的技术部小哥哥。

　　她通过了申请，但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对面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也许是因为同在一个公司的原因，忽然想起加她躺尸而已。

　　夏天关掉手机，没多想，继续寻找房源，这次她扩大了范围，在离井然路五六个地铁站的范围找房源，结果还全都是合租房找室友的。
　　再扩大范围，总算有几个符合条件的了，通勤一个多小时。

　　她点开其中一个，细细浏览。
　　手机再次响了。

　　【成飞：hello呀，发了朋友圈你也不给我点赞［哼］】
　　“？？？”

　　夏天本来心情就郁闷，被成飞这么莫名一搞，完全摸不着头脑，有些炸毛，但还不至于发脾气。
　　夏天平时脾气很好，基本上不会动怒，看起来就是安安静静自己呆着玩的女生。

　　她有气无力地捧上手机，打了个“好”字过去后便打开成飞的朋友圈，第一条朋友圈是十几分钟前发的，差不多就是两人刚加上好友那一会儿。
　　是一张烤串的图，全是大肉串，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见四溢的油香，又焦又嫩，垂延欲滴。

　　夏天看饿了，她还没吃饭呢。
　　感觉那桌板和烤肉特别像昨晚他们去的那家，不过江城那么大，大排档的烤串也都长得差不多，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应成飞的要求，她点了个赞，顺道往下滑，又看了一两分钟。
　　成飞的朋友圈很精彩，平均一两天就会发一条，大多都是分享生活，旅游啊，吃喝玩乐之类的，就像今天的那条朋友圈，中间还夹了几条吐槽代码的。

　　感觉成飞的生活比她的有趣多了。
　　她没去过游戏厅，没去过酒吧，上了初中后就连游乐场也没去过了。
　　没有轰轰烈烈的苦涩青春期，没有校园恋爱，大学毕业后就被室友删了微信。中学和大学的班级群没退，但平时冒泡的那几个人她都记不住名字了。

　　以前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什么不好的，自己养活自己，想哥哥了就去哥哥家蹭饭，想爸妈了就找爸妈报销机票飞去看坟，想韩尚可了就找她出来吃个饭，老了后靠退休工资回老家，然后安安静静地结束这一生。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她瞥见个熟悉的头像，给成飞的点赞中有个共同好友的。
　　忽而眼角一凉，鼻尖酸酸的。

　　现在，她的生活出现了个意外，一个不可抗力的意外。
　　一个在时想躲着，不在了又想见的不可抗力。

　　回忆翻山倒海，一帧一帧地往回倒，又如同成千上万只白蚁，爬进她的心脏，又痛又痒，在不经意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啃噬完她的每一寸肉。毫无察觉。
　　而待她发现时，早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电脑屏幕暗了下去，夏天吸了下因泛酸而略微发痒的鼻子，移动了下鼠标。
　　屏幕再次恢复光亮。

　　她退出成飞的朋友圈，在为数不多的聊天框中找到“房东”，点开那个她从未涉猎过的朋友圈。
　　相较于成飞的朋友圈，“房东”的朋友圈就简单许多，没有花里胡哨的背景，没有眼花缭乱的照片，零零散散就转载了几条关于游戏，或经济学的文章，不一会儿就滑到了底。

　　最后一条朋友圈是2008年，九月末的，一张不算大的人工湖的照片。没有配字，就一张图。
　　湖对面是个小山坡，小山坡前面掉了块大石头，上写着【净心湖】三个字。

　　这湖……是里县一中的那个湖，也就是夏天初中母校。
　　或许沈承文也在一中读的中学？可是那时候沈叔叔家早就搬走了，08年的时候沈承文应该已经上高中了。

　　看着那块石头，记忆拉回2008年，她刚刚上初一那会儿。
　　那是夏天第一次住校，刚开学那会儿觉得一周过得特别慢，特别难熬，每天都盼着周五放假回家。
　　那一年，她还不是Nonin。

　　手机又一振动，将夏天从思绪中再次拉出来。滑下消息栏，是成飞的消息，问她吃饭没有。

　　紧紧抿唇。
　　盯着那张十二年前的照片，盯了不知道多久，还是点开了，长按保存。
　　退出。

　　【夏天：还没。】
　　回复完消息，她又打开手机相册，点开最近保存的那张照片，放大。

　　好像自从毕业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她高中考到了市里，所以高中是在江城读的，这么算下来已经九年没回去看过了。
　　大学毕业后也很少回里县，毕竟里县的那套房子基本上都没住人了，可能夏爸夏妈路过的时候会回去看一看。

　　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做，要不然就回家一趟，再回学校看看。

　　【成飞：那出来吃饭吧，正好还有几个人没来在路上，有人请客哦，都是公司的同事。】

　　夏天拿上手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拖着凉鞋下楼，冰箱里还剩两个鸡蛋，和一个番茄，再就是酸奶辣酱罐。
　　沈承文搬进来前她还会自己买点容易煮的菜，自从沈承文搬了进来，她基本上都没做过饭了，每天给沈承文转四五块钱，当时剩菜剩饭的饭钱。

　　还可以炒个番茄炒蛋，夏天心想。
　　她打开燃气灶下面的柜子，本想煮一点米饭，柜子里竟然空空如也！

　　翻箱倒柜，找了好几分钟才找到沈承文新的放米桶，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一居然一粒米都没有！
　　沈承文怎么做到的……

　　放在桌台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夏天欲哭无泪地走过去点开看，好几条消息，全是成飞盛情邀请她去的消息。

　　夏天：我表示很心累。

　　【成飞：你再犹豫等会儿就吃不到肉了哈，老板请客呢，等会儿我保证把你送回去。】

　　等等，老板？
　　老板请客？
　　沈承文？

　　对吧对吧？
　　公司除了沈承文谁还敢自称老板？除非成飞跳槽了。

　　看着砧板上凄凉得可怜的两颗鸡蛋和番茄，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夏天松口了。
　　【夏天：地址。】
　　须臾，那边发来个定位。

　　未曾点进去看，夏天突然清醒。

　　人家昨天表白完就逃了，结果今天晚上就急不可耐地去找人家？
　　！！！
　　她要是去了沈承文会怎么看她啊啊啊！
　　那画面得多尴尬啊……

　　夏天敲字如飞，“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件事，就……”

　　【成飞：有个哥们来了，先不跟你说了啊，一定要来哦。】
　　看着输入框里还没输入完的话，夏天：“……”

　　嗯？

　　欸？？

　　啊啊啊？？？
　　疯了疯了疯了！

　　只一秒她就能在脑海里想象沈承文看见她去后的表情。
　　先是震惊，嘴唇微微张开，随后便是疑惑，最后是一声冷笑，仿佛整张脸都写满吃透拿定她的话：呵，来找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