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苏公子

6、第六章

　　夏日来得很迅速，才开了个头就席卷了整个京城。炎热的天气使得街道上的凉水铺多了起来，而此时节令的水果也比较多。大大小小的摊子便聚集在一起。茶馆里唱小曲，说书的节目也跟着繁多，以此竞相争夺客人。

　　符少闻跟赵保饭后出来准备在四宝斋买几支新毛笔，顺便逛逛。

　　大热天的，店里的客人不多。柜台伙计一看有人进来就立刻迎了上来，让一旁的学徒端凉茶上来。

　　店铺不是很大，乍看之下没什么新颖，但里头偏房门前的翠绿色流苏帘子十分惹人注目。一串串珠子把这午后的光都聚成一个个光亮的白点，颗颗晶莹剔透。风一吹仿佛会琅琅作响，犹如绿海一般。恰巧边上的圆木小桌上还摆放一瓶白色百合有盛开几朵，水珠凝在上面汲取着翠色珠帘的光芒，还有一朵含羞待放，微微垂在一旁。这使得所有的光芒有所内敛，不会那么哗众取宠。最主要的是感觉很舒爽。

　　文房四宝陈列的不多，却条理清晰，别具一格，不若寻常店铺里那般，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符少闻刚坐下，茶水就奉了上来。就这天气，实在喝不下茶，偏生又有些渴。符少闻心想掀开茶盖好让茶水凉了些再喝，谁知道打开一看却并非茶叶所泡。

　　“这茶是之前水煮茉莉后放凉的，还放了点冰糖，就不知客官喝不喝得惯。”

　　一听这话，再看这飘浮着些许白色花瓣透澈的花茶，仿佛都透着点甘甜凉爽，符少闻忍不住喝了一口，茶水顺着道儿悠悠地下去，浑身都透了丝沁脾。

　　不过味道还是偏离了些，符少闻不明显地皱了下眉。不过他对这些其实不大会去挑剔，于是又喝了口。

　　“不知客官想买什么？”等符少闻呷了口茶后，柜台伙计才问。

　　符少闻感觉暑气消了些，便开口道，“要几支好点的硬毫。”

　　他对毛笔并不是太了解，虽说偶尔会练字，但还是观看笔墨和书籍来得多些。对着这些陈列出来的毛笔，实在说不出该要什么好。

　　柜台伙计没急着去拿，反而问：“不知客官平常善写楷书还是草书？”

　　“个人比较偏爱楷书和行书。”

　　“好嘞。”那小伙子转身到柜台后，没拿一大堆的笔出来行销，只拿出一墨绿色的盒子。打开来以看，里头就只装了五支笔。他拿起其中一支，说：“客官您看，这狼毫弹性强度大，笔压下去再提起来时，笔锋能回复到原来凝聚的状态，所以起倒自如，您写时比较得心应手。要是写楷书和行书再适合不过。”

　　符少闻拿了过来，用手指轻捏了下笔头，再将笔在手掌上轻压了一下，的确有一定弹性。符少闻笑了笑，便交还那柜台伙计，“就要这支吧，旁边那支棕色的也要了。”

　　柜台伙计愣了下，似乎没想到能这么快就结束了，于是笑着说：“谢客官。”忙把笔装进另外一个盒子里。一旁的赵保凑到符少闻耳边，“少爷怎么不多看看。”

　　“不用了。”符少闻打开折扇，对着外面亮晃晃的阳光眯了眯眼。这时外头正好一顶轿子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符少闻认出那是裴府的轿子。

　　从里头出来的人却不是裴府的任何一个人。

　　只见那人满面春风，虽说相貌出众，衣冠楚楚，但眼梢细长，目光灼人，在符少闻看来莫名有种邪魅之气。他看见符少闻也不惊讶，落落大方地叫了声：“少闻兄台。”

　　“蔺臣兄。”符少闻点了点头。蔺臣与裴秀向来交往甚密，他坐裴府的轿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蔺少爷。”柜台伙计规矩地叫了声。

　　“恩。”蔺臣应了声便走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一贯说话的习惯。“真是巧，这道上这么多店铺，少闻兄偏偏就选上这家。”

　　轻浮。符少闻想到的只有这个。

　　“是么。”符少闻倒不以为然。到这铺子来无非是因为拐角一过，顺手第一家就是。自己不爱逛这些，也不追逐店铺规模或名气大小。

　　“是啊。你不知道吧，这是仲言唯一的店。”蔺臣笑道，“你上这买东西，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符少闻本想说难怪这铺子摆设如此简单，茶水也有些甜腻，还真是符合裴秀一贯的风格。但转了个弯还是打住了，又何必继续谈论来套这份近乎，况且符少闻也不想再绕着裴秀，想想两个月前早朝的那次争议，便只附和道：“如此甚好。”

　　正好学徒把盒子递给符少闻旁边的赵保，接过银两有些犹豫要不要将他们送出门，符少闻就顺势要跨出门口。

　　“少闻兄晚上是否赏脸到德荣楼一聚。”

　　“恩？”

　　“上次还没谢你送我上早朝……”

　　“哪里，不过顺道罢了。”符少闻截住他的话。

　　“少闻兄知道七王爷吧，他对你们这些后起之秀倒是想见一面。”蔺臣狭长的眼微微一弯，隐约挂着一丝笑意。

　　符少闻深深看了眼蔺臣，没说话就带着赵保走了。

　　“打道回府。”符少闻说。

　　“少爷不是打算要去茶馆……”赵保有些急切，被符少闻奇怪地看了眼连声音都消了。

　　“是。”声音明显低落，让符少闻不觉好笑，“再完几个时辰，日头下去了我再带你出来。”

　　“少爷说真的？！”赵保笑了起来，右上角的虎牙露了出来。

　　“你少爷不至于骗你这个。”

　　“那是去茶馆吗？”

　　“……不是，得去趟德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