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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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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之路颇为辛苦,我乔改男装,路风餐露宿,不日到了宋都汴梁。
次此随来的六人都是心腹,原殿前侍卫总长吴翰的长子吴敬堂曾多次潜入过汴梁,所以一应大小事务都由他应对,隐约是我们这行人的头领,我亦没带侍儿,只有奶娘刘氏随行照顾起居。
众人刚寻了落脚之地,便四处探访而去。我虽改了男装,但身形单弱,在江南之时尚不觉得如何扎眼,及至江北,北人个个身形彪悍,我这模样极易给人瞧出破绽,所以也不便出去,只能在房中枯坐,时光就越发难熬了。
我们客居的升悦客栈,在汴梁城的西南,地势偏僻,吴敬堂将整个后跨院都包了下来,原是想少些烦扰。
可不曾想这升悦以客栈来说的确经验惨淡,但老板祖上酿了一手好酒,当地称做“米花酿”,到也真应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俗语,前边酒楼每日里酒客摩肩接踵而至,好不热闹。
吴敬堂原是想要再赁个私宅搬离这里,我则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寻得父皇遗骨,早日回返江南才是正经。他见酒客并不扰到后宅,便也就作罢了。
一连几日,众人探访得都毫无头绪,整个汴梁城中竟无人知晓父皇埋骨何处。
那些旧年随父皇北上的臣子以及宫女近侍也死的死,散的散,十所余一的,也说不明白父皇的遗骨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日,众人又四下而去,只有刘奶娘伴我房中闲坐。
我闷坐得久了,神思烦乱,心绪不宁,随手焚了一撮紫檀香末,展开瑶琴,倚着弦窗低幽而奏。
恬远的琴声,逐渐收理了纷乱的心神,一曲终了,我尚自出神,忽听窗外一阵掌声。
我心下诧异,举目而视,只见院里一株浓荫郁郁的芭蕉树下,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年青公子站在那里直视着我,眉目之见间到也是北人少见的俊朗。
我久居深宫,鲜少得遇年青男子,即便遇上,在我面前也是低头敛目,跪拜行礼,从未有人如此大胆地直视于我。
心下未免有些着恼,脸上却不自觉地作起烧来,伸手便想去放窗上的竹帘,可转念一想,自己现正男装,如此扭捏,说不定要叫他瞧出了破绽,硬生生地收了手,快步从窗边离开。
才在桌边坐定,倒了杯茶,尚未沾唇,却听有人拍门,奶娘前去应门,只见掌柜乐颠乐颠地直往里闯,奶娘急忙将他在外屋拦下。
掌柜的一脸是笑,一边作揖一边道:
“奶奶行个方便,小老儿和少爷说句话儿!”
奶娘不理他,冷冷回道:
“少爷累了,正休息呢!掌柜有话和我说吧!”
掌柜一听越发笑得亲善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迷成了一条细线,到有些象庙里的弥勒。
他道:“小老儿刚打窗下过的时候,还瞧见小少爷呢,想必还没歇下,劳奶奶通报一声,可是个大大的好消息!”
我们刚到汴梁之时也曾向他打听过父皇遗骨的下落,这时听他说有好消息,我心头到是一怔,虽明知不可能是父皇的消息,却总还存着那么一丝希望,便命奶娘道:
“奶娘,让他进来吧!”
掌柜一听,就仿佛一条游鱼一般溜了进来,满脸堆着笑道:
“恭喜少爷!”
“喜从何来?”我问。
“武功郡王赵王爷,今日来小店里饮酒,可巧刚刚就听见少爷您弹琴了,赞得了不得,特命小老儿来,请少爷前去会一会!”说完一脸的喜色,仿佛认定我该欣然赴会一般。
我一听不是父皇的消息,早便心懒了,淡淡道:
“身上不爽快,懒于见客,掌柜替我谢谢郡王爷的好意!”
掌柜一听脸色瞬时一垮,费解地望了我一眼,旋即又堆了一脸笑容,道:
“少爷可能不知道,郡王爷可是先帝爷的嫡子,当今皇上的亲侄,执掌大内禁军,在京里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平常人拿了帖子在府门外等个十日八日的,也不一定能见上,如今郡王爷盛情相邀,少爷怎么说不去呢?”
武功郡王赵德昭!
这个名号我到也听过,他是先帝赵匡胤的嫡子,原本是这大宋王朝皇位的不二继承人。
可未曾想,赵匡胤崩后,一纸诏书竟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胞弟赵光义。
对于此事,外界众说纷纭,说赵光义弑君篡位的流言更象是初春时节隐于薄冰之下的激流般,暗涛汹涌。
但赵光义却凭他那铁血手腕,牢牢坐稳了天子之位。
虽然他即位后,在朝中大肆排除先帝赵匡胤安插的重臣,网络培植自己的心腹,但对赵匡胤的两个儿子,赵德昭与赵德芳到是倍加恩宠。
晋封赵德昭为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加封武功郡王,赵德芳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并着两人与自己的四个子女并称皇子皇女,恩遇隆宠无以复加。
但无论他们如何着意掩饰,表面之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天伦之乐融融,却也不能掩盖那把冰冷龙椅在他们之间划下的深深伤痕。
赵德昭正与这至高权位越行越远,是个不争的事实。
我生于帝王之家,对这种明升暗降,似褒实贬的把戏,司空见惯。
对这即将失势的挂名皇子到也不放在眼里,这时又见掌柜有以权压人之势,心中不由冷笑,寒声道:
“我们平民百姓,不惯与官家结交!”
掌柜是个人精,似是瞧出了我的不屑,立时鉴毛辨色,一脸媚笑,连连称‘是’。
接着道:
“我瞧少爷这一行到了京里,一不象寻亲访故,二不象游山玩水,若是寻人寻物或谋个出身,郡王爷一句话,汴梁城上下都要给几分面子,那办起事来,岂不容易上几分?”
我见掌柜罗嗦个没完,脸上渐显不耐,奶娘见了,便来送客,这掌柜却还不死心,临出门却回身又道:
“无论怎么说,少爷是客居在这里,如今驳了郡王爷的面子,就算郡王爷大人大量不计较这些,可汴梁城上下千八百的大小官员,保不准就有哪些个要讨好郡王爷的,知他在少爷这里碰了钉子,说不定明里暗里下些绊子,少爷又是何苦呢?”
我听了这话,心头一凉,若真有些小人有意为难,我们此行目的不能达成不说,万一识破了身份……那更可能有性命之忧,心下凛然,起身对掌柜道:
“那就有劳掌柜的,在这里稍待,我换过衣衫,就去会会这郡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