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泠泠弦月

10、归宁日

　　王府的庭院中百花盛开，清香怡人，夜色也遮不住花儿的娇艳。

　　洛凰抬起手随意地抚了下枝头的杏花，然后就听见前方的长廊里隐隐传来说话声，她便在树下站定，眼睛使劲往长廊里瞥。

　　那身着青衫之人不就是元凤么？

　　他旁边还跟着两人，正朝着洛凰所在的方向走来。

　　待他们越走越近，洛凰终于能看清另外两人的面貌，竟然是今天才在青花楼见过的元青兄弟俩！

　　他们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

　　“如此，那这事便这么定了，有劳七弟你了。”

　　元青非常有礼貌地朝元凤拱了拱手，元凤也回了一礼，与此同时，元青抬头便看见了杏树下站着的洛凰，他扬手甩开折扇，笑着道：“七弟啊，水性杨花的女子最会蛊惑人心，你可不要受人蒙骗而不自知。”

　　一旁的元禾自然也看见了洛凰，他也意有所指地附和道：“身为人妇竟还留恋风月之地，带着表妹扮男装逛青楼，这般人我也还是头一次见。”

　　他们的话洛凰听得一清二楚，奈何元凤在场，不但要隐忍，还要笑脸相向。

　　不用多说，元凤也明白洛凰下午去干什么了。

　　元凤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下头回应元青二人。

　　他们向彼此行了别礼，元凤止步原地，元青两人便在陶征的引领下准备离开。在经过洛凰面前时，洛凰尽量扯着嘴角保持笑脸，待他们两人从面前走过去后，洛凰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回头就朝他们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俩臭弟弟，居然跟元凤打她的小报告！

　　生气归生气，但面对元凤那张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小脸蛋时，洛凰还是发作不起来，但又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好，只能傻愣愣地冲他笑。

　　元凤只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诶你——”洛凰脸上的笑瞬间僵硬，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但又想到今日的事确实是自己理亏，洛凰只好收敛脾气，快步跟了上去，“七郎，你是不是生气啦？”

　　元凤依旧目视前方：“何以见得？”

　　洛凰一边跟着他走，一边侧头看他，“你方才看我的眼神都更冷漠了，显然是因卫王他们说的话而介怀，如此看来，你还是很在意我的，是吧？”

　　洛凰满怀期待，元凤毫不留情地浇下一盆冷水：“非也，我只是不希望你败坏我陈王府的名声。”

　　他都懒得再看洛凰一眼，直接加快脚步离去了。

　　洛凰没再跟着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元凤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了感慨，倘若他一直这样清心寡欲，相处下去也不难。

　　只是书中男主对她来说始终是个威胁，也不知陈王这把保护伞能为她撑多久。

　　升平殿中，陶征走上前弯腰俯首，朝坐在案前的青衣少年禀报道：“殿下，都已查明，今日下午王妃带着云小娘子去了青花楼，在青花楼遇上了卫王与宋王。”

　　元凤的目光并未离开案上的字画，只是微微颔首以表回应。

　　陶征直起腰身沉思片刻，试着问道：“殿下，需不需要属下派人盯着王妃？”

　　静默半响，元凤终于收敛眸光抬起头来，烛光倒映在他眼底，留下细碎而明亮的光影，“陶叔认为应当如何？”

　　陶征拱手回道：“殿下既然怀疑她有异心，属下以为还是盯着好些，以防生变。”

　　元凤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是，属下这便去安排。”

　　陶征正欲转身退下，可他还没迈开步子，身后便又传来了元凤的声音：“陶叔，你可知王妃与洛司徒究竟怀的什么心思？”

　　明明已与太子交好，为何却突然向他抛来橄榄枝。

　　陶征快速回过身，看见元凤眼中的迷茫，他微微垂下眼眸，语重心长地说道：“洛司徒虽为群臣之首，但朝中之事风云变幻，兰陵谢氏一族有二女侍奉圣上，又有一女入主东宫，而谢太尉更是手握重权，洛司徒随时都将面临被倾覆的危险。高处不胜寒，洛司徒究竟是何想法，属下也说不准。”

　　元凤抬手轻抚案上的字画，面色有些阴郁。

　　整个升平殿中安谧寂静，可这份安逸又能持续多久。

　　“洛司徒分明可以与太子结盟，为何会选择我陈王府？”

　　听闻此言，陶征低头笑了笑，视线也落在那幅字画上，“殿下的才能并不比那太子差，太子只不过赢在年长，洛司徒向来深谋远虑，他也许真是看中殿下的才能也说不定。”

　　元凤脸上的凝色褪去少许，遂朝陶征摆了下手。

　　陶征会意，随即转身退出了大殿。

　　元凤转头看向窗外，静谧的夜色下，几片粉白色的杏花轻轻飘落在窗台。那日在大街上，他将她扶起来时，也有一片粉嫩的杏花从他眼前划过，落在了她那乌黑如墨的长发上。

　　他可以理解洛司徒的选择，但不能理解洛凰那天的轻薄无礼，也不能接受。

　　寻常女子怎敢如此，定然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古人成婚后的第三天是归宁之日，女子应当回娘家探访父母，夫婿也要随其拜见岳父岳母。

　　经过前一天晚上云皎月的再三叮嘱，洛凰这次没再睡过头，天一亮便早早起来了，推开门就是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冻得洛凰直哆嗦。

　　天边阴沉沉的不见阳光，看来是要降温了。

　　洛凰裹紧了衣裳，在云皎月与折柳的陪同下离开了合欢院。她也没有派人去知会元凤，他若不是愿意去，洛凰自己一人回娘家也没关系。

　　只是刚到前堂，便见少年的身影立在那里。

　　枝头的杏花被风吹落，轻轻划过少年的衣袂，竟然分外宁静美好，如同画卷。

　　洛凰有些不忍打扰，几经纠结最终才不得不走上前去，心中对元凤的出现颇为惊喜，她还以为他不会随她归宁。

　　“你怎么这么早？也不多穿点衣服。”

　　看见他衣衫单薄，洛凰下意识就唠叨了一句。

　　侧头看见洛凰哈欠连天的样子，元凤是目光沉沉，一句话也没说，只用眼神示意她往前走。

　　堂堂大家闺秀，也不知怎会这般贪睡。

　　元凤心里对洛凰的偏见又多了几分，反正他长这么大，就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好似与当今的世俗礼节格格不入。

　　司徒府与陈王府一样都是在北城，马车行驶没多久便到了。

　　司徒府的管家早已经在府前等候，恭恭敬敬地将洛凰两人迎进了府中，待来到正堂看见座上的洛成仁夫妇，洛凰赶紧俯身行礼：“女儿拜见父亲母亲！”

　　一旁的元凤也紧跟着行礼。

　　“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洛成仁一改往日的严肃，笑容温和地朝两人招了招手，“陈王，你二人且坐。”

　　洛成仁夫妇似乎对洛凰两人的到来格外欣喜，喝着茶与他们家长里短唠了许久。聊得兴起时，洛成仁还与元凤聊起了政事，两人越聊越来劲，一整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对洛成仁和元凤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政见相合，洛成仁对元凤已有赞赏之意。

　　洛成仁夫妇要留洛凰两人吃午饭，眼见午饭时间就快要到了，洛凰便也没拒绝。闲暇之余，洛凰被父亲叫到了书房，刻意避开了元凤。

　　洛成仁开口就问她：“自成婚以来，陈王他可有为难你？”

　　洛凰抬头笑回道：“当然没有，父亲不必担心。”

　　只有她为难元凤的份，元凤想为难她那是难于上青天。

　　见洛凰回答得如此肯定，洛成仁便放心地点点头，只是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又起了凝色：“那为何我之前听说，你二人进宫拜访贤妃时，陈王将你丢在宫门前自己回府了？”

　　这……

　　消息可真灵通啊。

　　洛凰一时无法解释，只得讪笑着回道：“那时是我惹恼了陈王，他与我闹别扭呢，一气之下便丢下我自己回府了，但其实也没多大事儿。”

　　“原来如此。”

　　洛成仁终于舒缓了面色，也没再多问，眉眼间又浮现了赞赏之色，“陈王性情仁厚，你只要稍微把握好分寸，便可与他和睦相处。”

　　末了又补充道：“当然了，若是他有欺辱于你，你也定要与为父说，为父给你做主。”

　　“女儿明白。”洛凰郑重地点了头。

　　心中暖意升腾，有这样强大的娘家做后盾，风浪再大也不必害怕啊。

　　寒暄到此结束，洛成仁让洛凰去找元凤，等到饭点再一起去前堂用膳。洛凰被叫到书房后，他们便引领元凤去了洛凰未出嫁前住的地方，让元凤在那院里等她。

　　洛凰刚走到院前，抬头却看见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在庭院里的树下，仪表俊雅的少年郎单手搂着一位女子的细腰，而那女子则双手抱着少年的脖子，两人是深情对视。

　　这姿势，是差一点就要扑倒在一起了。

　　洛凰目瞪口呆，顿时怒火冲天。

　　“元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