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两条鱼

4、无责任番外四

　　“不给看我就不洗了。”林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脑抽的话。

　　陆炎低着头看了林燊好一会儿。他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了颤，叹了口气，拒绝了：“别看了，你小不点儿一个，怕把你吓到。”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身上全是伤。”

　　林燊双唇控制不住地抖起来，莫名其妙的，想哭。活了十五年，虽然新闻里经常看到儿童受虐，但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会亲眼见到一个。

　　“我不会怕的。”林燊说道。接着，“对不起，”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我刚才只能看着你挨打。”

　　“傻瓜。”陆炎又一次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刚才要是扑过来的话，他连你一起打。”

　　“找妇联，报警！”林燊回道。

　　这本是遇到家暴后的正常操作，然而陆炎却捏了捏林燊的小鼻子：“你小小一个娃娃居然知道妇联啊！”

　　“别闹！”林燊小肉掌拍开陆炎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你必须逃出去！”

　　陆炎转过身从架子上拿下洗发水和沐浴液，放在林燊旁边。“我会逃出去的。”他说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把衣服给脱了。”

　　“诶？”林燊睁大了眼睛。

　　陆炎笑：“不然你想穿着衣服洗？”

　　林燊：“我没有……”他嘴角抽了抽。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要跟陆炎一起进卫生间？为什么不说他会自己洗？林燊抓着毛衣的衣角，突然想扇自己两巴掌。

　　最终林燊还是在陆炎的眼皮底下脱衣服了。虽然林燊一再强调他很自立，会自己洗澡，然而陆炎不放心一个三岁小孩在卫生间里淋浴，非得亲眼看着林燊洗白白不可。

　　林燊尴尬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箩筐，在跟陆炎讨价还价，以陆炎同样脱衣服给他看为交换条件之后，终于磨磨蹭蹭地褪去了衣裳，然后伸出手去够那蓬头的开关。

　　踮起脚尖，够不到，站稳，再踮起脚尖，还是够不到。

　　“噗嗤。”陆炎站在边上笑出了声。

　　“……”林燊满脸黑线。低头看看自己小虫子一样的小弟弟，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大方地面对陆炎，“帮个忙。”

　　“什么？帮什么忙？”在被黄晓鹏狠抽了一顿后，陆炎居然还有闲情和林燊在卫生间里开玩笑。

　　“帮忙把水打开。”林燊说着就瘪起了嘴。

　　“哦，”陆炎点了点头，眉眼弯了起来，“你叫谁帮忙啊？”

　　林燊一口气上来，心说妈的你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小屁孩想占我便宜，但又一想，现在是05年，05年的他确实也才三岁，陆炎就是比他年长。于是莫名其妙地，他红了脸。“哥、哥哥，帮帮我……”林燊把头扭向一边。

　　陆炎无声微笑，帮林燊打开了蓬头。

　　凉水一泻而出。陆炎帮林燊试水温，直到蓬头里出来的水渐渐变热，才把它交给林燊。

　　林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完这个澡的。作为三岁的小不点儿，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看点，偏偏陆炎饶有兴致地靠在门上翘着嘴角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收在眼中。

　　待最后擦净身子，套上衣服后，林燊汲着地面上的水，几步跑到陆炎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脚面上，磨着牙道：“看够了吧！”

　　陆炎点头：“看够了。”

　　林燊脸皮薄，差点想一头撞在他的肚子上，把自己撞死算了。

　　“说起来……”接下来，陆炎却努力回忆着，“我都记不得我三岁时候是什么样的了。应该没你这么厉害吧！”陆炎弯下腰，食指在林燊嫩嫩的小脸上刮了一下，道，“以后你也会忘记今天的事的。”

　　“我不会。”林燊黑着脸，给他两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自己在一个十岁小孩面前脱光光洗澡的事！林燊仰着头，伸手拉了拉陆炎的衣服，“脱衣服。”

　　要不是为了看他伤得厉不厉害，他才不会妥协呢！

　　陆炎这下大方起来，双手抓着毛衣的衣角就把套头毛衣给脱了下来。接着是穿在里面的棉毛衫。他边脱边说道：“你看了也没用，这里又没药。其实也还好，冬天衣服多，打得不是那么痛。”

　　陆炎很瘦，身上没几两肉。正面瞧着还好，就只有左肩上两条浅浅的刚被打出来的粉红色皮带印。林燊叫陆炎背转过去。

　　而陆炎那么一转，林燊的心就死命地抽了起来。他咬住牙捏起了拳头。

　　小孩的背，全是伤！

　　粉红的是刚才才抽出来的。深褐结疤的不知是多久前打出来的。一条一条，横竖纵横，密密麻麻！像是被没有规律的钢网割过，又像是被横行霸道的利爪划过。

　　陆炎轻笑一声：“吓到了吧？都叫你不要看了。”

　　林燊深吸口气。不过未待他说些什么，陆炎又开口了：“虽然瞧着可怕，但过几年也就没事了。”说着转身。他再一次用食指刮了刮林燊的小脸蛋，黠促道：“要不，过几年我再给你看看？”

　　“……”林燊偏头不让他再碰自己的脸，心说搞不好明天我就回到自己的世界了，还过几年呢！

　　陆炎旧伤已结疤，新伤又因衣服穿得厚，没有开裂出血，林燊便也松了一口气。“你洗澡吧，我出去了。”他说道。话音落下，他开了门，闷闷地走了出去。

　　林燊想把黄晓鹏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然而以他目前的状态，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关上卫生间的门，林燊转身一拳砸在门边的墙上。墙没事，他的小肉拳却痛得差点废掉。

　　他妈的！

　　……

　　“老七啊，我捡了个麻烦回来。唉，这不一时喝上头，冲动了嘛！丢掉？丢掉太可惜，那娃娃长得蛮漂亮，海报上那样。本来想送给老田，但想想还是算了，老田那么扣，没回头找我要养育费就不错了。我们合作，一起把他……”

　　“把他？”屋里的电话声小了下去，蹲在门口的林燊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皱了皱眉头，站起来，大概……跟他最先预想的没差，那个畜牲要把他给卖了吧！

　　洗完澡后出来没多久，林燊就听见黄晓鹏在他的屋里讲电话。冒着被踹死的危险，林燊蹲到门口，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句话。

　　“老田是谁？老七又是谁？”陆炎出来后，林燊小声的问他。

　　陆炎正吹着头发，一听这话，霍地扭头看向林燊。

　　林燊被他的眼神唬了一大跳。

　　“你刚才偷听了？”陆炎压低声音。

　　林燊点点头，接着把听到的那几句话说给他听。

　　“你运气真好。”陆炎把吹风机放到桌上。

　　“什么？”林燊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运气真好。”陆炎示意林燊脱掉外衣躺床上去。

　　林燊莫名其妙地躺下去。陆炎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拉灯，再接着自己也躺了上去。他伸出手去拍拍林燊的肩膀：“跟了老田你这辈子就毁了。”

　　“那么……跟了老七呢？”林燊下意识就接口道，但他很快就改口，“你表舅没说要把我送给老七，他应该是想跟老七一起把我卖掉吧！”

　　“聪明的宝宝。”陆炎赞许道。

　　“别叫我宝宝。”林燊不爽。

　　陆炎呵呵笑了两声，他又拍了拍林燊的肩膀，哄他睡觉。“你问我老田和老七是谁，他们都不是好人。不过你放心，不会把你卖掉的，相信我。睡吧。”陆炎说道。

　　林燊吸了吸鼻子，歪着脑袋狐疑地看着他，然而黑漆漆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林燊什么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