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64、人影无觅处

　　落花风雨，凄迷一季。马车挟裹着泥尘，在大道上飞奔起来。空留下芭蕉树下的深深庭院，尚在倾听这场夜雨。
　　待零霜率领人马前来的时候，发现客舍内早已是人去楼空。她愤恨的咬牙切齿：“继续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于是随行的秦军奉命前去，将每一寸土地都搜查了一遍，亦是毫无所获。倒是抓来了徐福，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
　　零霜看着他年龄尚小，腰里还别着一柄短剑，穿着粗布麻衣。看样子，应该是附近人家的小家伙儿。
　　“你只说说，在这里有没有见到两个姐姐？”零霜变了一副面容，微微笑着，“其中一个还戴着面纱？”
　　徐福猜得果然不错，这个零霜不是什么好人。他冷冷一笑，转而摇着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什么姐姐，你来错了地方！”
　　素来行走江湖的零霜，岂会不知这样的表情是何用意？但见她上前，一把揪住徐福的衣襟，然后从他衣袖里取出那枚令牌。
　　暗黑色的令牌，可不就是秦军的物件儿？还只说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呢，看来定是与零露有所瓜葛了。
　　一包金币，是零霜对徐福的小小诱惑。“你若是说出来，这金子都是你的！”这一袋金子，沉甸甸，够小徐福后半辈子的花销了。
　　看到金子的时候，徐福满眼都是发出了光彩的。小孩子家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过想到燕劼和零露对他的照顾，他还是将头扭过一边，不屑一顾道：“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我还只当是谁呢，”零霜竟是觉着，眼前的徐福有些眼熟，“那天在酒肆乞讨的小乞丐，就是你对吧？”
　　小徐福只是不言不语，他想着能够拖延时间，让燕劼和零露快些离开这陈城才好。
　　夜色深沉，风雨渐渐的变得小了些。窗外偶尔还可以听得到虫儿的鸣叫，星星亦是露出了些微光泽。
　　“零霜，她们已经出了城——”随后走进来的黑衣将军，正是李信。他在楚国的时候，一直在暗中协助零霜。
　　尽管他不知零霜要做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是要报恩来的。倘或不是零霜带自己去天泉的话，自己还真就要死了。
　　至于这些门中弟子互相残杀的事情，对于李信来说不足挂齿。他只要偿还这份人情，就够了。
　　听得李信所言，零霜不觉松开了小徐福。口里满是怒火：“调虎离山！快去，一定要把零霜追回来！”
　　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秦军离开的背影，徐福心里甚是松爽。至少姐姐们离开了，安全了。
　　但见他吹了一声口哨，林间便飞奔而来一匹棕色马儿。随后他翻身上马，预备朝着西南方向的郢都前行。
　　“小兄弟留步，”李信忽然唤住了他，勒紧了马缰绳，“看你头脑敏捷，可否在我麾下做事，以后也就不用沿街乞讨了。”
　　徐福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李信，不觉轻轻一笑，转而策马而去。就算是要投军，也不要投在秦军账下。
　　天地苍茫，尘土飞扬。这一夜格外漫长，对于李信而言亦是痛苦。蛊毒在体内翻腾，让他气喘吁吁，脸色都变了。
　　“看你人高马大的，怎么也中了毒？”徐福翻身而回，将李信扶着进了馆舍，然后细心照顾。索性母亲给的救心丸，有些作用。

　　枝头烟雨迷离，窗外落叶随风雨纷然坠落。这是初秋的季节，有些微的薄凉，些微的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李信方才从痛苦的昏迷中慢慢苏醒。回身寻找，徐福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坐直了身子，却觉着头脑有些昏沉。不过心口处早已不疼了，床榻边上还放着一包小小的草药。
　　看得出来，这个小孩子还是颇为有心的。李信看着那包草药，不觉满心都是回忆的笑。
　　一阵冷风突然吹进来，借着微弱的烛火，李信看到来人正是零霜。她浑身湿透了，脸色看着也不是很好。
　　“且先喝杯水，暖暖身子。”李信说着，便上前为她端上一碗热水。岂知零霜这个在气头上，一把将小碗打碎在地。
　　但见零霜气恼的将利剑丢在桌案上，然后愤恨的自语道：“哼！竟是让零露跑了！”
　　听着零霜的语气，似乎对零露颇为怨怒。李信不觉在旁轻声安抚，反倒是激怒了零霜：“你还说，都是你的错！我要你有何用？滚——”
　　自从与零霜相处之后，李信已经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做“暴怒”了。零霜没有其他女子的温婉可言，倒是时常窝着一股子的火气。
　　不过李信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何况他体内还残存着蛊毒。因此只能暂时依附在零霜身边，另外还要细细探查，零霜前来楚国究竟为何。
　　秋雨连绵，敲打着木格窗子。小炉子里，不断翻滚着热乎乎的米酒，屋子里亦是熏染着暖和的气息。
　　“同门姐妹，何苦闹到这般地步？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姐妹？谁跟她们是姐妹！”零霜板着面孔，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不是青要门，我父母怎么会惨死？”
　　原来零霜的祖上，曾是楚国王室的旁支。后来传到她父母这一代，也便与王室疏远了很多。
　　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家便在街头小作坊，烧造陶器为生。后来楚国派了死士去青要门索要《剑谱》，被门中弟子一一刺杀。
　　当时的掌门人是常瑶的师姐常浣，她为人手段毒辣。对楚国宗室开始大肆屠杀，只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作为宗室的的旁支血脉，零霜的父母难逃厄运。那个时候零霜才不过五岁，常浣就把它带到了山中。
　　“得知真相的我，费尽心机想要逃离青要山，”零霜发狠道，“可是终难如愿，于是我就想着有朝一日，要杀尽门中人，为我父母报仇。”
　　许是天意，许是巧合。常浣后来身染顽疾，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掌门人的位置，就交给了她的师妹常瑶。
　　听了零霜的叙述，李信方才感到一阵唏嘘。难怪零霜看起来格外高冷，原是楚国宗室的后裔。
　　“那么此番回到楚国，你是为了认祖归宗？”李信想着在果真如此的话，零霜还是一位遗落在民间的楚国公主呢。
　　只是可惜，造化弄人。秦王一统天下的信念从未停止过，就算零霜恢复了祖籍，也难以享受公主该有的待遇。
　　一地的花落凄凄，一夜的风雨潇潇。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零霜总是心怀恨意，难消心头怒火。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李信很想知道，接下来零霜该何去何从。依照她的性格，将来领兵作战亦是极有可能的。
　　怎奈零霜冷冷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剑谱》。”她要得到《剑谱》，赠与楚国，好为父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