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61、长恨欢愉少

　　青天碧云，空明澄澈。碎裂的云块被光线穿透，折射出斑驳的碎影来。高大的槐树上，晃动着白花花的阳光，甚是晃眼。
　　站在沉寂的街道上，看着满地的鲜血淋漓，还有尸体交杂的场景。零露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早知是这个样子的话，她就应该将子政押在军前。或许还可以减少伤亡，现在一切都迟了。
　　瘟疫，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她看到还活着的几个百姓，他们张皇失措的面孔，尚在街头乞讨。
　　而是又有什么用呢，定襄城已经插上了秦国的黑色龙旗。这里，已经是大秦的疆域了。
　　此时此刻，好像不论零露做什么，都无法挽回这一切。她是不是应该早一些，杀了子政，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救他。
　　“秦军马上就会在这里驻军，咱们要赶快离开这里。”飞絮说着，拉着零露的手，与零霜一起驾着马车匆匆离开。
　　没有任何留恋的零露，满脑子都是秦军厮杀的画面。仿佛蓟都被屠杀的场景，再次出现一般。
　　云雾缭绕，光线浅浅。青要山中刚刚下过一场雨，甚是潮湿。老树根盘踞着青苔路，遮掩着上山的路径。
　　这是常瑶在迷雾森林设置的又一道屏障，如今战乱频发。秦王想着夺取《剑谱》和玄光镜，常瑶不得不防。
　　厅堂后的花藤下，零露看到常瑶一脸的怒色。不觉双膝跪地，羞愧的说着自己无法保护定襄城。
　　“既然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就不要逞强！”常瑶愤恨的说道，随后，她又看到了零露面上遮掩的纱巾，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零露轻轻抚着脸颊，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出口。常瑶上前将她的面纱揭开，却看到她一脸的红疹，甚是可怖。
　　一旁的飞絮上前禀明情形，说是零露营救百姓的时候，亦是感染了瘟疫。“姑姑能不能，给零露调配解药？”飞絮试探着问道。
　　但见常瑶单手抚着零露的脉象，然后静静地聆听着。时间滴过池水中的莲花，鱼儿悄悄游去，细数着时间的流逝。
　　“这是宁谧草毒，”常瑶颇为疑惑，“天下只有一梦谷中才会有，怎么会在定襄城出现？”
　　听得常瑶如此询问，飞絮不觉面上一红，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随后又听得常瑶道：“山中定是有外人前来，否则宁谧草如何被带下山？”
　　她的目光凌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山中除了子政、李信和王贲来过之外，再无外人。
　　李信南下攻楚，子政是在瘟疫爆发过后才来的城中，只有王贲一人。是奉命前来，攻打代郡的。
　　“何况这瘟疫毒来自代郡，蔓延到定襄城的，王贲便有极大的可能，”常瑶慢慢分析，将目光投向了飞絮，“这场瘟疫实则是人为，而非天灾。”
　　飞絮自小追随在常瑶身边，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常瑶的眼睛。此刻她不停地搓揉着衣裙，常瑶很容易就猜到了飞絮。
　　“是你带王贲入山，才让他有机可乘拿到宁谧草的，”常瑶发狠道，“自去刑堂领罚，皮鞭三百！没我的命令，不准她下山！”

　　暖阳一缕，碧空湛湛。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挥洒在青要山中。纤纤芳草地上，流动着阳光的色彩。
　　婉居里，兰汀忙着取药打水。零露则为飞絮的后背上药，口里还不停的提醒道：“以后你还是少与王贲来往，免得惹了姑姑不高兴。”
　　“谁想到他会利用了我？”飞絮提到这里，不觉中皱起了眉头，满心里都是王贲那副可恶的嘴脸。
　　就是当初偶遇王贲，他救下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提前算好了的。这么一想，多少让飞絮很难过。
　　自己下山好容易遇到一个知心好友，竟然把自己当做了棋子。看来姑姑说的没错，识人不易。
　　“以后你还是老实点吧，”零露又为她端来汤药，“我要去花厅找姑姑商议要事，你留在婉居好生躺着，在不可乱动了。”
　　晚霞浮动在空中，蜿蜒着明艳的色彩。零露领了常瑶的吩咐，前去楚国追寻子成“索取”《剑谱》。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所有的人注意力，转移到子成身上。亦可暂时解除，青要山的危机。
　　落花飞絮，细雨绵绵。原野处，山峦绵延；松柏下，青苔延展；溪流旁，湖水新涨。
　　一路踏马向南，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远处平铺开来的田野，绿色的水稻随风翻滚，如同层层碧波。
　　每道田畦之间，都会隔开一段距离，满满的水田里。弯腰插秧的农人，道旁哞哞叫的老黄牛，无不让生在北国的零露，感到分外新鲜。
　　她牵着马匹，一路走一路看。草丛间不知名的小野花儿，开在风中散发出淡淡的暗香，甚是惬意。
　　闭上眼睛，都会嗅到空气中飘逸着的稻花香味儿。青蛙的呱呱声充斥耳畔，这才是乡野间的味道。
　　眼前这座小小城池，曾经是陈国的旧地。后来被楚国吞并，建成了“陈城”。处在淮水边上，繁华富庶。
　　城中居民大都是陈国百姓，少部分是从南边百越地带前来做生意的部族。几十年的交融互通，早已是融为一体。
　　零露将马匹拴在一家客舍处，然后叫上一壶米酒并一碟羊肉。一面吃着，一面看着街头来往的人群。
　　陈城是通往大梁的交通要道，所以街头店铺很容易见到魏国的风格。有刀具、有枣子，有豆类，让零露一阵伤感。
　　“这不是零露妹妹么？”云霓的声音回荡在身后，将零露的思绪倏然之间拉了回来。
　　但见云霓一身竹青色短衣，手里持着一柄利剑。看起来装扮爽利，只是不知云霓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零露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云霓故作伤心：“殿下说了让我在这里等妹妹，没想到妹妹对我，竟然爱答不理的，我还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殿下呢？”零露不想听到云霓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废话，索性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听得零露开口问话，云霓忙展开笑颜。抓着零露的手说道：“我还以为妹妹不理我了呢，殿下如今在丹阳，并不在这里。妹妹初来楚国，必定舟车劳顿。让我为妹妹接风洗尘，过几日再一起去往丹阳。”
　　她说着，便让店家送来两壶竹叶青。为零露满斟，零露看到云霓饮下了酒水，这才用袖子遮掩，亦是满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