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502、经年人断肠

　　晌午的时候，天空放晴了许多。骊山陵墓前，是狼狈不堪的陈胜。章邯用一柄长剑，直抵在他的咽喉间。
　　看着陈胜怒不可遏的目光，零露便轻轻走到他的身边，俯下身子道：“如果不利用你，扶苏怎么会顺利做了皇帝？”
　　“你大可杀了胡亥，迎接扶苏入城，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利用我？”陈胜实在是不解。
　　“好吧，就让你死个明白，”零露解释说，“我是不想让扶苏背上‘夺位杀弟’的名声，由你来带领义军杀过去，借你的手方可堵住悠悠众口。”
　　听得零露说的这般轻巧，陈胜便冷冷道：“只怪我当初轻信了你这妇人！我兄弟陈平，也是受了你的蛊惑！”
　　零露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陈平早就投在了我这边，他比你可聪明多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善待你的这些起义兄弟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大声道：“今日叛军陈胜意图不轨，妄图弑杀当今皇上，本宫便当着先皇陵前，将他就地正法！”
　　但见零露的话音刚落，章邯便使劲儿将利剑，深深地刺入了陈胜的胸口前，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的衣襟。
　　剩下的那些义军们见了，本来想着逃跑，可是章邯的御林军，早就将这里团团围住。
　　没奈何，他们只好纷纷投降。这些人，也变成为了章邯日后手下的得力干将。至此，扶苏顺利登基为帝，在墓前祭拜先皇子政。
　　这个时候，兰汀匆匆跑过来，凑到零露耳边说了一句话，零露的脸色骤变，疾步赶去行宫。
　　许是胡亥听到了什么风声，许是他命不久矣。现在的胡亥身体极其虚弱，看着脸色也是有些苍白。
　　“母后，你若是还念着海娃的功劳，就让我，让我出宫吧……”胡亥说出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语气里近乎是恳求。
　　零露听了这些话，不觉心有愧疚，她坐在胡亥身边，抚着他的手臂道：“你别多想，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我，我都知道了……咳咳咳……其实我本就打算，离开宫里的……”胡亥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我这么做，并非是要你性命，”零露轻声安抚着，“不过是想着，找个由头杀了陈胜罢了。”
　　窗外天阴，有风吹来，空气里满是凉凉的气息。有一种萧瑟衰败之感，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扶苏忽然推门而入，眼眸里布满了血丝。他同胡亥沉声道：“你跟我一起，祭拜父皇吧，好告慰父皇的在天之灵。”
　　于是扶苏为胡亥穿好衣衫，又披了一件披风，带着他去了骊山墓。兰汀本想跟过去的，却被零露拦下了。
　　“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吧，”零露叹息着，“你去寻了马车和干粮，还有钱币，好生给海娃安顿一下吧。”
　　事情都过去了，海娃曾经还帮助过自己。而今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算是零露为大秦的基业积累了恩德。

　　时至九月末，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随风摇晃，发出“簌簌”作响的声音。青要山的天泉处，隐隐的一股冷气袭来。
　　为了保护阿政的尸身不会腐朽，零露为天泉挖来了药房中的千年玄冰。另外，还每天用自己的灵气，护佑这一片天泉。
　　她静静地坐在阿政的尸身旁，看着他苍白的面庞，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心里感到十分满足。
　　“阿政，如今天下初定，扶苏也登上了帝位。朝中有李相国和蒙将军相助，相信他会是一代明君的。”
　　零露就这样，絮絮叨叨的同阿政说起了曾经的日子。青要山的婉居，渭水河畔的芦苇，定襄城中的相守……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刻印在了零露的心口处，再也抹杀不去。现在，她终于能够守着阿政，与他日日在一起了。
　　“只怕是你就这样归隐，苏儿定不会同意的。”说话之间，但见影子穿着一袭黑色衣衫，戴着一副面具前来。
　　零露轻轻的摇着头，说道：“苏儿早晚都要长大的，我总不能一直去帮他。何况后宫历来不得干政，你又是他的叔父，自然晓得。”
　　听得零露所言，影子不由得淡淡一笑：“世间皆知赵子卿已死，苏儿还哪里来的叔父？你莫要取笑我了。”
　　“现在苏儿就在婉居，你要不要见？”影子听得出来，零露的这番话里，似乎有松动的语气，便试探性的问道。
　　这倒是零露不曾料想到的，她抬起头来，看着影子颇为期许的目光，说道：“阿政在天泉的消息，万不可告诉他，我随你去见他就好。”
　　沿着一路的松枫路径，拂过或红或白的菊花，径自来到了婉居。但见一个翩翩少年郎，站在门口望着天空发怔。
　　远远地就那么看着扶苏，跟阿政的身形颇多相似。有那么一刻，零露感觉阿政就在身边，从来没有走远。
　　“儿臣拜见母妃！”扶苏的这一声“母妃”，着实将零露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重新露出笑颜，转而对扶苏道：“这一声‘母妃’我可担当不起，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唤我‘零姑姑’吧。”
　　扶苏却是上前，挽着零露的手臂道：“母妃莫要推辞了——此番上山，是想着让母妃入宫协助苏儿的。”
　　“这朝堂上文有李斯，武有蒙恬、章邯，苏儿可有什么担忧的？”其实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零露已经猜出了缘由，必定是刘季了。
　　果不其然，扶苏说到刘季的时候，眉头紧蹙道：“半个月后是刘季的寿辰，他说邀请苏儿去汉王府的。”
　　自从祭拜完先皇的陵墓之后，刘季就暂时将营地驻扎在了咸阳城外。看来此举，是要将扶苏引出城中，好趁机入城。
　　不论是铲除赵高也好，利用陈胜也罢，刘季都只是“坐山观虎斗”。现在扶苏刚刚登基，时局不稳，这个时机就是最好了。
　　“苏儿不怕，”零露思虑了一番，说道，“就在咸阳城中开一间汉王府，让刘季带领家眷住进去，将他们牢牢困死在城里。”
　　既然刘季想入城，那么就将计就计。也好显示出扶苏作为大秦皇帝的气度，对汉军协助秦廷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