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62、剪灯深夜语

　　风雨夜深，泥泞湿滑。妙弋骑着马儿一路飞奔，便来到了咸阳驿馆前，驿馆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格外鲜妍。
　　当她拴好马匹，推门而入的时候，却看到了项梁和项羽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在自己面前。
　　项梁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中毒！说，方才这是去了哪里？”项梁的话语，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这是张良早先料到的事情，妙弋心里暗暗得意。遂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小瓶子，认真道：“我去了鸿门客栈，找张良要解药去了。”
　　看着她手里的小药瓶，项梁冷哼一声：“谁知道这是不是解药？万一是毒药呢？”
　　“妙弋，你当真去了鸿门客栈？叔父早就说过你是秦军的细作，我一直都不愿相信。可如今你竟然……”
　　此时此刻，项羽的心里格外难受。他这般依赖的妙弋，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了自己。
　　晚饭的时候，他本来不信项梁所言，不过还是半信半疑的故意喝醉了。等到他醒来后，果然不见了妙弋的身影。
　　面对项羽的质疑，妙弋忽而想到了范增说过的话，便淡淡道：“范先生曾说你性格多疑，断不可能成就大事，今日看来倒是让我失望了。”
　　这番话出自范增之口，项羽不会伤心，可是却有妙弋口中说出。项羽有点不敢相信，妙弋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风雨拍打着琉璃瓦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树叶的叶脉间，也滚落着晶莹的雨滴儿。
　　忽然，妙弋只觉着心口一阵发闷，竟是上不来气。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竟是憋得通红。
　　“项大哥可知，我被刘季下了七药香之毒，毒性一日比一日剧烈……方才，方才我也是没有了办法……没有解药，我就会……”
　　她一面喘息着，一面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打开解药的瓶口。谁知却是心脉不通，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大夫！快传大夫！”项羽眼看着妙弋这般痛苦的昏厥过去，立刻心乱如麻。他的妙弋，一定不可以有事的。
　　烛火将项羽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踱着步子在外间不停的张望。只希望这个时候，妙弋可以尽快苏醒过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来，是大夫缓步走了出来：“项王殿下不必忧心，幸而有这七药香的解药，不然尊夫人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不是说解药只有神芝草么？”项羽感到颇为不解，这与上次所言根本就不一回事儿的。
　　但见大夫细细说道：“神芝草是可以根治，不过都是传闻罢了。也只有这桔梗花丸可以缓解毒性，每隔十天服用一次就可以了。”
　　这么说来，妙弋当真是去索要解药了？项羽慢慢地坐在床榻前，看着呼吸均匀的妙弋，感到自己太过草率。
　　“妙弋，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快点儿醒过来，我要你活着，妙弋——”他紧紧握着妙弋的手，感到万分愧疚。
　　一旁项梁见状，越发想不明白，妙弋明明是去了客栈通风报信，怎会去索取解药？
　　“若要得解药桔梗花丸，三日后鸿门客栈相见。张良手书。”项梁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觉暗暗攥紧了拳头。

　　函谷关旁鸿门客栈，是来往客商暂时歇脚之地。客栈背靠绵延的骊山山脉，环境清幽，花木隐隐生着暗香。
　　项羽将妙弋安置在二楼的厢房内，然后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额角，轻声道：“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此番我定替你拿到解药！”
　　看着妙弋安然熟睡的样子，项羽的心里下定了决心。这次若是拿不到解药，就要真的杀了刘季。
　　当他下了楼梯，来到大厅的时候，发现刘季早已经在此等候了。他们向项羽躬身行礼：“小王恭迎项王殿下——”
　　“客套话不必多说，既然是本王亲自前来，想来你们也知道，本王是为了什么！”项羽单刀直入，话语也格外生硬。
　　刘季见了，不觉微微一笑，然后倒了酒水为项羽捧上：“项王殿下的心意，小王如何不知？张良，快把解药拿来！”
　　守候在旁边的张良听了，遂向项羽拱手到：“这解药尚在冰鉴中冻着，还需掌柜前去寻取，请项王殿下稍待片刻。”
　　“你们这是分明找借口推脱！”项羽登时怒了，他顿时握紧了手中的剑戟，便要站起身子动起手来。
　　岂知项梁见了，轻轻按住项羽的手。示意项羽不要动手，毕竟他已经在客栈外安排好了守卫，谅他刘季插翅也难飞。
　　于是项羽方才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剑戟，极不情愿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先等着！”
　　他气恼的自己饮了三盏酒水，眼眸里流露出愤愤之意：“楚汉联军理应为一体，沛公怎么独自来了这咸阳？莫不是想着入驻称王？”
　　听着项羽的口气和称呼，将刘季直接唤做“沛公”，可见项羽的心里对刘季这个“汉王”称呼根本就十分鄙夷。
　　“小人提前来到咸阳，就是为了专程迎接汉王殿下，”刘季谦卑的答道，“若是让殿下生了误会，是小人的不是了，小人这就自罚三杯！”
　　为了打消项羽心中的疑虑，刘季也将“小王”这个称呼，改为了“小人”。此时此刻，只能以退为进，断断不能让项羽的楚军进入城中。
　　随后，刘季又吩咐萧何，将咸阳城里的土地支配收入、军营分布图和居民账簿册子一并拿了出来。
　　“这是咸阳城里的基本情况，小人也是摸清了状况才敢向殿下汇报的。”刘季说着，便让萧何递给了项羽。
　　看着眼前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资料，项羽原本心头的怒火，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于是他挥一挥手，笑着道：“这么说来，倒是沛公有心了。既如此，那沛公说咱们何时可以进入城中？”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刘季说的话语滴水不漏，让项羽颇为满意。倒是一旁的项梁，早就看清楚了刘季的心思。
　　这个时候，宴会随着误会的释怀而变得欢乐融融。项梁便随口提议道：“咱们单单是饮酒太过无趣，不妨让我侄儿来舞一段剑如何？也好让沛公欣赏我们这大楚的剑法——”
　　说话之间，但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手持利剑走上前来。冲着刘季微微颔首：“小人项庄，见过沛公和各位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