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51、征云过尽矣

　　这日云淡风轻，枝头的喜鹊都在喳喳叫。项羽站在河东郡的城头，望着北边的方向兴致高昂。
　　他吩咐属下在这城头摆了一桌酒席，特意邀请了刘季，张良等人一起，然后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斥候来报，说是皇上行至邯郸郡，染了寒疾，我看怕是不行了！听说这一路上还有刺客行刺，真是天助我也——”
　　项羽说着，便高高举起酒杯，说再过三日，便北上咸阳。收复关中地带，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众人听了之后先是一番祝贺，不过却还是各执己见。英布建议道：“咱们这联军内部细作甚多，不如先拔除内乱。”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妙弋身上。他不顾项羽在场，竟是指着妙弋厉声道：“小人在工坊的时候见过她，她假传项王密令，想要对我楚军斩杀殆尽，好救出工匠！”
　　在场的人，立刻就将目光直射到了妙弋这里。好像此时此刻，都在等着看热闹。
　　但见妙弋慢慢放下手里的茶盏，然后淡淡道：“英将军这样说小女，可是有什么证据？”
　　“当时张良和萧何也在！他们就是证人！”英布说话的语调，一声比一声高，像是要压垮妙弋的声音。
　　“那就让他们两个来说说看，我想听听。”妙弋镇定自若的神色，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坐在一旁的张良听闻，便淡淡笑了两声：“小人同萧大人是奉了汉王的命令，前去相助英将军的。虞姑娘就算是假传密令，自然也是为了项王考虑。”
　　张良的一番话，着实堵住了英布的嘴，他拍案而起，大骂道：“好你个张良！你莫不是同她一伙儿的？我早就看你——”
　　“怎么，要打架？”樊哙早就看不下去了。遂立刻拿起了手里的利剑，做出一副动武的样子来。
　　有了樊哙的举动，那些守候在旁边的汉军，便也拿起了弯弓利箭，好像随时要展开一场激战。
　　果不其然，英布也操起了利剑，指着樊哙叫嚷道：“听闻你的功夫了得，那就跟我打！我英布不怕你！”
　　好端端的一场宴席，就这样因为一场口角之争，演变成了武场。不料这个时候，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
　　“够了！都给本王住手！”项羽将酒壶摔碎在地，怒声呵斥，“今日是来同你们商议，并非是来打架的！”
　　这英布还要讲理由，却看到项羽瞪着一双怒目：“楚汉联军本为一体，还容不得你在这里挑拨，滚——”
　　英布冷冷的哼了一声，就愤怒的离开了。城楼上的宴席，立刻变得索然无味。项羽越想越气，将桌案都掀翻了。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大家伙儿都先回去休息，项王也累了。”妙弋见状，遂用眼神示意张良，尽快带着刘季离开。
　　顷刻间，空中的云朵也暗淡下来。城楼上只剩下了憋着一股子怒火的项羽，他一把抓住妙弋的手，狠狠问道：“英布说的话，是否属实？”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可以听得到屋檐上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妙弋独自一个人坐在廊檐上，眼泪充盈着眼眶。
　　“在我的印象里，江沅姑娘从来都是坚强勇敢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却是这般泪眼涟涟？”
　　“江沅”这个名字，好久都没有听过了。妙弋慢慢抬起头来，模糊的眼帘前是青萍毫无颜色的脸庞。
　　她取出衣袖里的手帕，为妙弋轻轻擦拭着眼泪，说到：“咱们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秦办事，断不可感情用事，你明白的。”
　　记得当初同子政做这个交易的时候，妙弋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青萍说的没错，如果完不成这桩交易，项羽也许会死的更快。
　　于是她抹干了泪水，然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道谢道：“青萍，谢谢你——看来皇上让你前来，的确是对的——”
　　风儿抚动着妙弋额前的青丝，露出了她的一对儿明眸。青萍笑着点点头：“昨儿个的酒席上你也都看到了，项羽根本不足成事。”
　　“如今戚嫣儿已经进了汉王府，刘季日夜守着，倒是让那个栩栩心生了几分怨恨之意。”青萍继续说道。
　　听了这些话，妙弋的心里很明白。联军内部已经起了小小的波澜，只待一条导火索便会将其点燃。
　　“因此对咱们来说，就是一个机会。”青萍说着，便附耳在妙弋身边，悄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不想妙弋听了之后，脸色立刻变了。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只知道青萍是掌事宫女，却从未想到青萍的手段这么狠毒。
　　看着妙弋怔怔的神色，青萍不觉慢慢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悠悠道：“不用慌，你有时间去考虑的。”
　　水塘上飘来荷花的清香，浸染得周边如诗一般宁静。妙弋静静地看着青萍远走的背影，心里婉如刀割一般。
　　一壶酒水，满载不住内心的苦楚。妙弋该怎么办，是要照着青萍的意思去办，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自己在项羽身边，早就引起了项梁的厌烦，后来范柔柔死了，范增也便离开了项羽。
　　项羽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英布。就这样斩断他的左膀右臂，那样的话对于项羽还不如死了。
　　“妙弋若是心里有气，本王便同你一起来喝这酒！”项羽寻不到妙弋，在荷塘边看到她独自饮酒，自然是疼惜得紧。
　　看着项羽酒酣之时，妙弋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此次，是我最后一次陪项大哥了呢……”
　　听得妙弋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项羽却还以为是因了昨日的事情。遂拱手致歉：“是我错了，不该那么怀疑你的。”
　　“我，没事，没事……”本来还有千言万语的妙弋，此刻却是如鲠在喉，将就是一饮而尽。
　　当她搀扶着项羽回去休息的时候，暗夜里瞥见了青萍的身影。妙弋笑得颇为苦涩，原来青萍一直都在盯着自己。
　　此后无论做什么，也不会像之前那么自由了。妙弋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为了项羽，她只能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