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39、无情圆又缺

　　漫天荧光，照亮灯火昏黄。青砖绿瓦间，冒出的袅袅青烟，将天边的月亮掩映的如梦似幻。
　　汉营内，数十支烛火将帐内点燃的如同白昼。零露正在为受伤的妙弋疗伤，看着妙弋翻卷的皮肉汩汩流动着鲜血，零露万分疼惜。
　　“零姐姐，你说，我，我用死来取得项大哥的信任，他会，会恨我么……”妙弋断断续续的话语，让零露忍不住有些羞愧。
　　自从妙弋跟随在项羽身边，零露就一直在利用她来给自己传递消息。这一次，却万没想到她会用自残的方式。
　　她轻轻为妙弋包扎伤口，然后安抚她道：“好生歇息，快别说话了。嫣儿，你来照顾她吧。”
　　零露不忍再看，遂细细叮嘱了戚嫣儿，这才捂着满是泪痕的小脸跑了出去。头顶的月亮，缺了一个角。
　　回到大厅的时候，子政、刘季、范增等人正在饮酒，看到零露走出了内室，方才问起妙弋的伤势。
　　零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带着笑容道：“肋下三寸，妙弋掌握的尺度正好。放心……”
　　看着零露眼角的泪滴，子政揪心似的疼。他轻轻抚着零露的手掌，给与她宽慰的温暖。
　　随后，子政举杯郑重其事道：“如今妙弋为我等受这般大的委屈，咱们定要为她报仇，杀了项羽！”
　　其他人亦是纷纷附和，反倒是一旁的范增不言不语，闷闷的饮着苦涩的酒水，心事重重。
　　“皇上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投身秦汉军营，便会放过羽儿的。”范增的心里，到底放心不下项羽。
　　听到这番言论，子政转而换了一副面孔，一字一顿的对刘季道：“先时我让章邯给刘季送去毒药，让刘季杀了魏咎。可惜刘季迟迟不肯下手，不然我也不会布这么大一盘局，妙弋自然也不会受伤了……”
　　范增不言语，一旁的刘季则慌乱的跪地求饶：“只怪小王心慈手软，还请皇上宽恕！饶了项王，维系这份和谐！”
　　是了，楚汉联军已经签下了盟约，共同反秦。不可能因为个人的利益，影响了大局。
　　这时，一阵淡淡的香味儿飘来。似有若无，零露嗅在鼻孔里，似是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但见子政拍一拍手，张良便捧着一只小锦盒走来。对刘季说道：“这是皇上托了章将军，送来的七药香，殿下可还记得？”
　　七药香，乃百越族进贡的奇香，香味清淡，绵延数十里。不仅香味持久，而且毒性也是甚为剧烈。
　　听得张良所言，零露方才想起，在河东郡城头斩杀魏咎的时候，好像用的就是这七药香。
　　“你且收下这七药香，将来或是有用，”子政意味深长道，“不然，我也难保会不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季接过张良手里的七药香，心里五味陈杂。他当初不肯杀魏咎，其实是想着可以为自己所用。
　　谁会想得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诚惶诚恐的将小锦盒揣在袖子里，向子政叩首。

　　天气晴朗，没有风，也没有太阳。空中只有一团一团的白云在翻卷，像是雪山上覆盖的皑皑白雪。
　　零露倚坐在穿堂口，望着小燕儿在屋檐下筑的巢穴出神儿。关于范增投汉的真真假假，妙弋的舍命献身。
　　这一切的根由，仅仅是因为刘季不听话，没有听命于子政的缘故。阿政的这番手段，越来越狠毒了。
　　可是零露静下心来想着瑶姑姑说的话，努力说服自己，这大约就是子政为了天下吧。
　　有所得就要有所牺牲，阿政从来都是这样做的，零露既然选择了支持，那么就不要后悔，陪着阿政走完这条路。
　　“在想什么呢？”子政走来，慢慢依偎着零露坐在她的身边。他看到多日不见的零露，眼眸里带着沉郁的颜色。
　　零露微微一笑，然后望着子政道：“小的时候常听人说，这燕子是成双成对儿的搭建巢穴，如果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跟着殉情的——”
　　“就像是妙弋和项羽，还有，我和你，对么？”子政说着，便轻轻挽着零露的纤纤玉指，“放心，我断不会舍下你一人在世间。”
　　他说着，便将零露慢慢揽入怀里，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好像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人愈发觉察到了巨大的恐惧感。
　　半空中起了风，风里带着淡淡的荷花清香。子政望着西边的厢房里，问道：“露儿这些日子可有看过妙弋，她的伤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零露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她想着等到妙弋的伤好了之后，就想个法子弥补了她。
　　或者是，从此之后让妙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零露自己深陷迷局不能够自解，她也不希望妙弋与她一样。
　　“你若是想要弥补这个亏欠，我倒是有一个极好的主意，”子政眯起眼睛，神秘兮兮的笑道，“楚营中有了一个妙弋，汉营里……”
　　“戚嫣儿”三个字尚未说出口来，零露早已经是猜着了。这样的话，也就会有人替自己从汉营里传递了消息。
　　看着零露的眼眸，子政忍不住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满意到：“看来你与我是心意相通，那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可是阿政就不去查查，戚嫣儿的真实身份？就不怕这个戚嫣儿，是什么其他的刺客？”零露委实不想，将戚嫣儿也拉入水里。
　　花影摇动，坠落了一地的细碎花叶。零露看到子政得意洋洋的神色，似是隐约猜到了什么。
　　但见子政负手而立，自信道：“既然是静姝派了戚嫣儿前来，那么我便放了心。看戚嫣儿的样子，想来就是白帝山庄的人偶吧——”
　　零露听了之后，遂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想法与子政的不谋而合，也许这真是静姝将戚嫣儿送来的缘故吧。
　　只是怎么样才能够将戚嫣儿送到刘季身边，还真是棘手。刘季与栩栩成婚多年，膝下一子一女也都长大了。
　　说句实在话，零露都不忍心这么做，她总觉着对不起戚嫣儿和栩栩。彼时莲塘生香，冒出了嫩嫩的小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