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25、草蛩空好音

　　空中起了一层淡淡的云烟，笼罩在了天地之间。那些枝头的鸟雀，早已安然入睡。唯有草丛间，尚有油蛉和蟋蟀，在低声鸣唱。
　　凝雪翻滚在地之后，那些利箭纷纷射进了荷塘中央。书房的门子，也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
　　毫不迟疑的凝雪，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进了书房。常瑶见状，以为没有什么危险，便也决定跟过去。
　　谁知道，却被零露拉住了衣袖：“瑶姑姑没看出来么？方才的穿心利箭，是我学了剑派的武功射出去的！”
　　原来书房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穿心箭，零露不过是想着等到凝雪拿到了《剑谱》之后，再出来与凝雪争夺。
　　“你这个鬼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常瑶看着零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三川郡郡守李由，是当朝宰相李斯的儿子，也是阿政最信任的人。他的府上，怎么会藏着《剑谱》？我看定有什么阴谋！”
　　何况，当初零露发现了《剑谱》的存在之后，还告诉了子政。这次前来郡守府，零露自然是小心一点。
　　刀枪利剑的危险倒是没有，就是生怕李由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听了零露的分析，常瑶对她的恨意倒是少了一点。
　　荷塘里的荷花，开的硕大清丽。在盈盈荷叶之间，绽放出淡雅的清香。在袅娜的夜色中，越发柔软。
　　“零露——”忽然，房间里传出一阵声音，听着像是凝雪。零露提着宝剑，同常瑶绕到了书房的后窗处，静静听着。
　　透过木格窗子，可以看到凝雪已经被生擒住了。她的手脚，绑缚的格外结实。旁边，正是郡守李由。
　　“这狼筋绳索，凝雪掌门用着还舒服么？”李由悠闲自得的坐在旁边，饮着茶水。
　　凝雪左右挣扎着手臂，却是无法动弹。她的话语间透着冷意：“只怪我一时大意，才中了你和零露那丫头的当！”
　　狼筋绳索乃青要门所有，如今李由手中也有狼筋绳索，充分说明了李由跟零露就是一起的。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跟皇上说罢！”李由说着，便掀开了后屋的帘子，但见子政缓步而来。
　　今夜的子政，穿着一袭靛青色长衫，显得玉树临风。不过细心的零露，还是看出了子政面颊上的病态。
　　“凝雪，九嶷山派掌门人，露儿倒是跟我说起过，”子政慢条斯理道，“我看武功也不过如此！”
　　“江湖中事江湖人来解决！你仗着自己是皇帝陛下，便可以对我随意抓捕？还是说你和青要门有什么关系！”
　　这番话，问到了根本上。在窗外的零露，也是很好奇，为什么子政会忽然来到三川郡？
　　烛火晃动着夜色的柔和，缓缓流动在书房之内。子政说出的理由，让凝雪感到一阵讶然：“这是我和常瑶掌门做的一场交易，你无需知晓。”
　　随后，子政吩咐李由，将凝雪压到郡守府中的柴房中严加看管。并且放出消息，让九嶷山派的人前去营救凝雪。这样，便可以杀尽门派中人。
　　“常瑶掌门，我许诺你可以拿到《剑谱》，这九嶷山掌门与你作对，生死可就由你了——”子政忽然朝着窗外开口，零露好像一下子，全部明白了。

　　青盈盈的藤蔓，在夏日的熏风中轻轻摇动。偶尔掀起藤条上的叶子，恰如江心中的一簇簇浪花。
　　郡守府的厢房内，常瑶对零露讲起了自己同子政的交易。其实这件事情，本就在零露的预料之中。
　　“零露，你要知道，咱们的武功再高，也无法跟朝廷相对抗，如今咱们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青要门。”
　　最开始的时候，常瑶总感觉凭借着青要门在江湖上无法撼动的地位，就可以独立于江湖之外了。
　　自从子政带领着大秦铁骑，统一了天下，北击匈奴，南击百越。常瑶这才深深地意识到，原来只要活着方为生存之道，百姓亦是如此。
　　“赵子政也曾答应，不会欺凌百姓的，这一点我看的比谁都清楚。”她轻轻告诉零露，万不可对自己或是子政有丝毫怨言。
　　零露默默地坐在桌案对面，细细思量着这数十年来的生活。江湖也好，朝廷也罢，自己终究是卷入了这场无谓的纷争中去了。
　　炭火炉内，是燃烧的火焰，将茶炉子烹煮的冒着丝缕热气。碧烟萦绕，将茶香浸润在方寸斗室之内。
　　“我去将徐福带来，好为干将莫邪剑开启锋刃，你好好想想方才我说的话。”常瑶说着，便拂袖离去。
　　沿着鹅卵石小径，可以嗅得到荷塘内的芙蕖花香，水中小鱼儿安然的游弋。有一片藤蔓青叶坠落水塘，泛起浅浅的涟漪。
　　荷塘内的影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张俊美的面容？眼眸之间，夹杂着温婉的笑意。
　　时光在兜兜转转之后，零露又寻到了那个凌云壮志的少年。自从邯郸归来的阿政，早已是习惯了承担世间的所有。
　　苦楚也好，委屈也罢，都无法将阿政内心的宏图大志所磨灭。零露回转身子，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第一次感到心里安静了许多。
　　瑶姑姑说的没错，百姓不会在乎谁会做皇帝，也不会在乎朝堂和江湖的争斗，他们只要吃饱穿暖，足矣。
　　“这羊脂玉，我一直替你保管着。”子政说着，将红丝线串联起来的羊脂玉，贴心的为零露挂在脖颈间。
　　羊脂白玉，是零露和子政在邯郸分开的时候，留下的唯一念想。可惜后来邯郸城破，零露失去了记忆，被收养在了青要山中。
　　“露儿，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我就是死了也会心满意足的。”他贪婪的将脑袋，深深埋入零露的胸口前。
　　零露的纤纤玉指，柔软的摩挲在他的发间，暖暖道：“阿政乃人间之主，必会万岁延年的……”
　　神芝草，零露想到了神芝草。等到徐福来了之后，她一定要寻找神芝草，让阿政治愈体内的蛊毒。
　　这时，一只信鸽在空中盘旋，零露伸出手掌来，捧着这只可爱的白鸽。取下了它鸽腿上的绢帛：“项羽与韩信在汉水交战，项羽大胜，妙弋手书。”
　　子政见状，遂将绢帛狠狠撕碎，骂道：“让萧何和张良前去援救！章邯也要去！我要让项羽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