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18、其谁又知之

　　雾气淡淡的，笼罩在山间。绿莹莹的草儿，生得格外茂盛。各色野花夹杂其间，宛如满天繁星。
　　小竹屋内，一盏清茶氤氲在两人中间。似是盛开出一朵杜鹃花儿，清新淡雅，却有些凉薄。
　　“原来那两个孩子，是静姝捡来的，我还以为是你……”
　　“静姝看他们可怜，将他们收养在身边，当做自己的孩子，也到坟前认了子卿为父亲。不然，你又误会了什么？”
　　“可是，可是不顾民生疾苦，我总会不会原谅你的！”
　　说到这里，零露骤然起身，想着去祭拜子卿，然后再去寻郡守李喆。她就不相信，李喆是一个面冷心硬的郡守。
　　不想子政悠然道：“如今巴郡城内外，都布满了秦军。只等时机成熟，便会进城开战。”
　　也就谁说，子政已经做好了准备。零露断然不会知晓，这个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君王，一辈子都在处心积虑为自己谋划。
　　多少次与他断绝往来，可是想到子政的命数有定，想到先前白帝山庄的诅咒，零露的心还是没有硬起来。
　　“那你说，什么时候算是时机成熟？还有，你跟瑶姑姑做的什么交易？”
　　“常瑶助我大秦铲除犯上作乱之人，我助青要门寻回十大名剑，完成常瑶的夙愿，她答应了。”
　　凭借朝廷的威慑力，假造武林大会的请柬，联手青要门汇聚武林人士，一面搜寻十大名剑，一面配合秦军。
　　白柒柒的出现纯属偶然，于是子政便想着不如顺水推舟，让武林人士猜忌青要门。
　　到时候青要门想要自证清明，唯有答应自己那一桩交易。
　　零露听在耳朵里，又是讶然变色：“原来瑶姑姑也知道！是你和她联手，骗取武林人士的！”
　　可是当初，零露质问过常瑶有关请柬的来由，还有武林大会改在女贞山的原因，常瑶都只说不知，如今看来竟也是装出来的！
　　“成熟的时机，就是你来见我的时候。”当零露一步一步落入子政和常瑶布下的陷阱时，便是大秦入巴郡城的日子。
　　“你故意不放水，就是引我前来？可你为什么知道巴郡城会有大旱灾？”零露冲着子政大喊，心里有些发疼。
　　不只是相互交心的阿政骗了她，就连自小抚育她的瑶姑姑也利用了她。零露自始至终，就像是一个玩偶。
　　风将山中云起，慢慢吹散。隔着一道木格窗子，零露可以看到子政捉摸不透的眼神。
　　这么多年以来，子政对零露的关爱和呵护，让她对他信任有加。不想这份利用，却成了零露的桎梏。
　　这个时候，但见一个少年徐徐入内，然后对着零露叩头道：“零姐姐，这件事情是我徐福一人所为，与皇上无关！”
　　徐福的忽然出现，让零露大吃一惊。如果零露记得没错，徐福为了复仇投身在了汉王府内。
　　尽管后来为了追捕秦军的追杀，却也是逃到了楚军内。如今他忽然告诉自己，说是他策划的这一切，还为子政开脱！

　　夕阳西下，余晖满天。山间的雾霭，被染做了五颜六色的花纹。来到子卿的坟冢前，零露的眼圈儿不由得泛红了。
　　子成也好，子卿也罢，他们反抗子政的统治，子政从来都不会容许慈悲的存在。这是做君王的铁血政策，可是手足也要如此么。
　　空中有一只杜鹃鸟飞过，啼叫着悲苦的心绪。零露慢慢为子卿添上一抔黄土，祭奠一杯薄酒。
　　“零姑姑可是在生福儿的气么？”徐福寻到零露的时候，感觉到周身一大片委屈的泪水氤氲期间。
　　“我怎会生福儿的气？我只怪我自己当初太过手软，没有杀了赵子政！”零露手里握着的玲珑剑，发出阵阵寒意。
　　但见徐福走到零露身边，然后将她手里的利剑夺过来，慢慢解释说：“母亲留下的《剑谱》尚未寻到，我总要完成母亲的遗愿……”
　　于是依靠大秦便是最好的法子，至于为母亲复仇，便可以在取得子政的信任下再细细思量。
　　常瑶是为了青要门的江湖地位，徐福是为了母亲，子政则是为了稳固大秦江山。原来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利益。
　　是非对错，难以言说。零露望着小小的坟冢，悲戚道：“阿卿，你只说我该怎么办？”
　　仔细想想这些年，无论子政做什么，零露都会在旁边默默支持。哪怕被利用，哪怕成为他杀人的工具。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邯郸城破的场景，一会儿又变成了青要门联合武林，围攻子政的画面。
　　于是她便攥紧了拳头，使劲儿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徐福急忙抓着她的手臂，安抚着：“零姑姑大可不必如此。”
　　据徐福所言，大秦的江山已不如前几年。天下早已四分五裂：楚王芈心，魏王魏咎，汉王府。
　　“单单是这三方的实力，足以撼动大秦根基，更别说剩下的六国旧贵族了，皇上的身子，我看也是一日不似一日……”
　　听得徐福这般言语，刚巧碰触到了零露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此番南下不就是为了寻得静姝，找到神芝草么。
　　“静姝呢？你可曾见到过她？”零露记得没错的话，静姝目睹了子卿的死亡之后，便抱着子卿的骨灰来到了蜀郡。
　　徐福跟静姝同是龙渊剑派的门下，自然应该晓得。可是徐福怔怔的摇了摇头，只说是不知。
　　入暮，满天繁星。也就只有在山谷中，才可以看得到夜空中的九天银河，闪烁着光泽。
　　零露抱着双腿，独自坐在栏杆前，望着深邃的夜空出神。好像子卿的魂灵，就在眼前。
　　“露儿若是怨恨我，现在便可以杀了我，或者以我为要挟，让巴郡城里所有的秦军撤退——”
　　说话之间，零露的眼前出现了一把寒光利刃。她的目光里，是一脸严肃的子政。
　　“阿政，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零露撇过头去，思绪有些纷乱。她的回忆，有些模糊。
　　当子政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夜空下孤独的零露。仿佛无形之中，两人之间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