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16、寂寞开无主

　　杜鹃花开的时候，一片血红。满山层林浸染，那是被绿叶呵护的杜鹃花。风吹来，层层花瓣如同海浪。
　　这里是蜀郡城的郡守府后山——横断山处。鸟语花香，绿柳丝丝缕缕攀扯着午后斜阳。
　　但见子政盘膝而坐，与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对弈棋局。两人正下得胶着之时，却只见一个仆人走来，低声道：“芈心要烧死白柒柒，被青要门弟子救走。”
　　听得仆人所言，子政便挥一挥手，然后对那个年轻男子到：“看来这武林中间要大乱了。”
　　“青要门乃历届武林盟主，他们救走白柒柒，会不会有其他目的？”年轻男子有些忧心。
　　“你发出去的请柬，用的都是家家户户寻常用的布帛。就是青要门问起来，白柒柒也不会知道的。”
　　子政说着，便举起右手里的一枚黑色棋子，放在了白色棋子的旁边，得意之色尽显面庞：“一心不可二用，这局朕又赢了！”
　　这个时候，年轻男子方才看到自己的白色棋子，被子政取走两枚。遂拱手笑道：“微臣才疏学浅，怎敢与皇上相较量？”
　　随后，年轻男子拍了拍手，便有仆人撤走棋局，端上来酒水和糕点。对子政道：“这是咱们蜀郡城的芙蓉糕，使用芙蓉花儿做的，皇上且尝尝……”
　　“露儿用去岁的梅花，泡的茶水，味道清新淡雅，可以去火降噪！”零露的话语，仿佛犹在耳畔。
　　眼前的芙蓉糕，亦是用花瓣儿做成，这不得不让子政想起了远在巴郡城的零露。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零露怎么样了。
　　他缓缓起身，站在高高的栏杆处，望着远方一青一红互相交映的杨柳和杜鹃花，颇为感怀道：“待女贞山混乱之际，你便可带兵攻入其中。”
　　“皇上放心，微臣的李家军，自来是为护我大秦社稷而生！”年轻男子说着，自信满满。
　　日影西斜的时候，天气微微转凉。子政没有在郡守府中用晚膳，反而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看书。
　　他离开蜀郡城已经半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已然对郡守李喆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无端收到的请柬，白柒柒和芈心拉拢人心的武林大会，出现的干将莫邪剑，大秦皇帝的失踪。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子政的掌控之中。他就是要用一张请柬，借助楚军的反秦之心，将武林人士和楚军全部集中到女贞山。
　　至于白柒柒的忽然出现，让子政的确是在意料之外。不过白柒柒可以作为一个跳板，会让所有人都以为，大秦皇帝的失踪跟白柒柒有关，也跟白柒柒背后的楚军势力有关。
　　想来这个时候，白柒柒又被救走的一段故事，又会引起一大片混乱。包括客店的无端行刺，让人万分疑虑。
　　于是所有的人都在怀疑，怀疑是依靠楚军的白柒柒所为。亦或者跟救走她的青要门有关，疑云笼罩在了女贞山。
　　等到时机成熟了，子政自会号令埋伏好的秦军，一举拿下女贞山。
　　那时不管楚军也好，武林人士也罢，都会被大秦消灭殆尽。想到这里，子政的梦里都会笑出了声儿。
　　“皇上，微臣已经查的明白，白柒柒是白帝山庄少庄主做出的一只人偶，根本就不是人……”李喆探听的消息，让子政心里一惊。
　　他记得先前在汉王府亲眼所见，徐福用符咒烧死了那只人偶的，怎么会忽然复活了？子政想着不如找到徐福亲自问一问才好。

　　溪水潺潺，叮咚作响。柔软的风，在山中吹成了别样的初夏。偶有虫儿低声鸣叫，山中更加寂静。
　　横断山后的一座小竹屋旁，但见徐福早杂事站在门口等候了：“昨日郡守大人已经对我说了，徐福恭迎皇上大驾——”
　　“这些时日委屈了你，在这山里照顾静姝母子，”子政一面说着，一面回身四处看，“怎么不见静姝和孩子们呢？”
　　“今日是蜀王殿下的忌辰，她们正在屋子里准备祭品。”话说到这里，徐福的声音有些低沉。
　　细细算来，子卿过世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之间，静姝带着对子卿的思念，一直居住在小竹屋里。
　　直到后来偶然间，在郡城里遇到一对儿拾荒的小兄妹。静姝看他们可怜，便将他们带在了身边养着。
　　为了配合这次的计划，徐福也被子政安排在了这里。起初一直待在楚军中间探听消息，及至十天前才来到小竹屋。
　　听着徐福说的话，子政的思绪颇为沉重。好像已经很久，都不曾提到子卿这个胞弟了。
　　“听说柒月的秘术人偶复活了，可是真的么？”徐福三天前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感到不可思议。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汉王府的时候，已经用八卦镜烧火了符咒。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偶”？
　　子政便将所见到的柒柒模样儿，如实告诉了徐福：“你上次所说的西北方向，跟白柒柒有何关联？”
　　听着子政的问话，徐福便默默地掐着指头算起来。当初算出的咒怨之气在西北，而今还真是应验了。
　　“可有法子破除这怨气？杀了白柒柒。”子政并不希望白柒柒活着，如果会有邪恶之徒也依样画葫芦，学会了秘术人偶呢。
　　到时候别说是朝堂局势，就是江湖武林也会大乱。秘术人偶，一定要在世界上消失。
　　但见徐福从笸箩里取出一只龟甲，然后用黄泥涂抹均匀，随即放在炭火中烘烤。
　　前些时日静姝跟孩子们在溪边玩耍，捞了许多小鱼和乌龟。徐福看着乌龟龟甲大小合适，便剥了留作卜卦之用。
　　盏茶功夫，但见徐福从毕波作响的火炉子里取出了龟甲。被黄泥糊住的龟甲，裂开了许多毫无规律的纹路。
　　徐福便拿起身边的毛笔，将这些纹路一一画在布帛上。自己细细看了，口内喃喃自语了一番。
　　“如何？卦象上怎么说？”子政看不出徐福面上的神色，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上面断裂了一条纹路，分作两边。象征高山，下面的两层纹路象征水泽，这是明显的兑卦——”
　　按照《周易》八卦中所言：泽水兑，南象山。此乃少女和奴仆之卦，属羊者居多。
　　“也就是说白柒柒命犯土石？”子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羊多为山中草食动物。
　　“不过翻过来看，这断裂的两条纹路，将整座高山给掀了起来。却又是卦象中的艮卦：覆碗倾盆。”
　　水泽盘桓在高山土石边，山石又被水泽冲毁堤坝。刘季的汉王府毗邻汉水之畔，旁边还有一座会稽山。
　　难道说，是白柒柒会毁了汉王府？看着徐福微微点头的模样儿，子政的心里略微放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