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339、啖肉论天下

　　红艳艳的杜鹃花，搅碎了整个春日的暖阳。坠落入泥尘，暗香轻盈。和风絮语，白云翩跹。
　　妙弋回身看着刚刚苏醒的项羽，心里不由得欢喜起来。清娘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是古道热肠。
　　有了清娘制的药丸，项羽的伤口很快便愈合了。如今要做的事情，是每天带他在山中晒晒太阳。
　　“阿羽，待你完全康复之后，咱们就回到乡下去。看朝晖夕阳，看日出日落，可好？”
　　妙弋轻轻抚着项羽的脸颊，然后将芳泽一吻在他的额角。风儿中，夹杂着淡淡的杜鹃花香。
　　“这是杜鹃花茶，阿羽你尝尝看……”妙弋说着，便亲自用汤匙舀了茶水，轻轻送到项羽的口中。
　　只是此时，项羽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将脑袋瞥向一边，悲戚着说道：“如今我这个样子，到不如死了的好。”
　　“我不许你胡说！”妙弋立刻打断了项羽的话，转而软声安抚，“阿羽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英雄？呵，不过是被别人耍弄的棋子罢了！”项羽说着，悲痛的闭上双眼，不愿去回忆。
　　仔细想来，自从项羽带领楚军复国以来。都是依附着大秦的王侯。不论是子成或是子卿，都是一样的失败。
　　对于自己而言，丢失了性命不要紧。可是那些楚国士兵呢？那些楚国的旧贵族呢？
　　此时此刻的他心灰意冷，再也不愿回到战场上去了。有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
　　梨花桌案上，是新鲜的山间竹笋，还有雨后的黑木耳，湘水中刚刚打捞上来的鲈鱼。
　　“这腌渍了的竹笋可以调制胃口，黑木耳养胃最佳，鲈鱼切碎蒸锅，然后熬成鱼羹，益气补血……”
　　妙弋看着桌案上的吃食，不由得佩服清娘的手艺。以前只听说清娘会做生意，会打造兵器。
　　而今这等美味佳肴，亦是信手拈来。妙弋对清娘的身世，开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咱们今日不谈正事，只说这山中美食如何？”清娘说着，又从小厨房里端来一叠菜肴。
　　炭火的气息扑鼻而来，夹杂着野味的味道。闻起来让人垂涎欲滴，妙弋凑过去看，竟然是刚刚烤好的新鲜鹿肉。
　　清娘拿起鹿肉来，递给妙弋让她尝尝鲜。妙弋却是自己舍不得，转而又递给了项羽。
　　“这个东西太过油腻，项王一个病人吃不得的。”清娘特意提醒，随后，还另外给了徐福一块儿。
　　杜鹃花开，消散着林间的寒气。看着炭火烤过的鹿肉，项羽忽然抓在手里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油腻又如何？我项羽乃西楚霸王，就是要逐鹿中原！啃下这块鹿肉！”项羽的豪言壮志，与方才的一心求死判若两人。
　　看到恢复了硬气的项羽，妙弋终是露出了笑容。她就知道，自己认定的英雄是不会倒下的。
　　“项王执意如此，我清娘亦会全力支持，只是是非成败只能天定了……”清娘说出的这句话，让项羽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一场迷离春雨，将山野间的翠色，悉数点燃如画。阳光折射出的五彩光线，温润如玉。
　　杜鹃花丛里，是清娘一袭宽大的象牙白襦裙。乌发如瀑，悬在脑后。发髻上，扎着一根木簪子。
　　没有点金翠银的装饰，却是给人一种清新秀丽的感觉。清娘焚香一炷，看着被点燃的纸钱，然后默默合掌祷告。
　　在一旁的妙弋，细心地注意到了这块墓碑的铭文：巴国君主子蔓之墓，爱女清颜立。
　　妙弋的脑海里，开始在搜索有关“巴国”的相关信息。只是她只知道，这巴国，是一早就被秦惠文王灭了的部族。
　　只是巴国被灭，到现在已经有六十年的历史了。难道说，巴国还一直存在？墓碑上的清颜，跟眼前的清娘是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但见清娘缓缓起身。脸颊上带着明显的泪痕，看起来神色悲戚。她还另外再墓的四周，洒下了一包杜鹃花种子。
　　“相传蜀国被灭之后，其君主杜宇悲痛异常。死后便化为一只杜鹃鸟，日夜啼叫，最后啼断了肠，鲜血滴入泥土中生出杜鹃花来……”
　　这个传说，还是小的时候，父亲常常讲给自己听的。故事意在告诉自己，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忠于自己的国家。
　　也是凑巧，这个蜀国亦是秦国所灭。只是不知传说中的蜀国，与这个墓碑上的“巴国”是否有关联。
　　听得妙弋所言，清娘忍不住苦涩一笑：“传说是假，蜀国却是和巴国真实存在的两个国家。”
　　早在周王朝的时候，西南边陲便有许多的游牧民族。他们追逐水草生活，互相融合，最终以巴国统一西南。
　　巴国族中风俗与中原不同，所以每年到了秋冬季节，总会粮草匮乏。为了维持自己的生活，便会常常去东部的蜀国抢夺粮食。
　　那个时候，蜀国部族已经归顺了大楚。而今受到巴国的欺凌，自然要向楚国伸出援手了。
　　自此以后，楚国、蜀国和巴国三方势力互相争斗。经常是两败俱伤，惹得百姓们食不果腹。
　　“后来有一年的夏天，巴国俘获了很多楚国人。男人充作奴隶，女子就充作奴婢或者后妃……”
　　其中有一个女子得到了巴国君主的恩宠，并且还封做夫人。自此以后，巴国和楚国、蜀国和平相处了二十年。
　　本来想着事情到此会结束的，谁会想到。这个巴国君主早逝，其他夫人便对楚国夫人百般羞辱，将她们母子赶出了巴国。
　　无家可归的楚国女子，在楚国的帮助下。被分封到了一个“充”的地方做诸侯，还得到了良田百亩，城池七十二座。
　　“这段故事我知道，”妙弋紧接着说道，“楚国这么热心，无非是想要利用这个新建立的充国，来对付忘恩负义的巴国罢了……”
　　清娘点点头，继续说道：“在楚王的挑唆下，充国自然是要为自己报仇，向巴国举刀子，于是战争一触即发。”
　　处在中间的蜀国亦是追随楚国和充国，趁机对巴国的盘剥。西南又重新陷入了战乱，民不聊生。
　　“我的父亲子蔓，就是充国国君的长孙……”清娘这个时候，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