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37、秋雨叶落时

　　一阵淅淅沥沥的秋雨，席卷着整片天空。通往女贞山的道路蜿蜒泥泞，马车根本无法通行。
　　子政不得不丢弃马车，背着零露，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中前行。入夜，山中的风呼啸而过，枝头的叶子纷纷坠落。
　　篝火暖暖，熏染着周身的寒气。子政又去寻了些柴火，回来的时候，却见零露浑身颤抖，嘴唇都在发紫。
　　他便褪下的披风，为她披在身上。却仍然听得到零露口中，微弱的传来：“好冷，好冷……”的声音。
　　于是他将零露紧紧地揽在怀里，然后靠坐在篝火旁边。轻声道：“露儿别怕，我在这里，明日我们便寻清娘，她会救你的。”
　　夜风在山谷中，放肆的吹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方才慢慢停了下来。漫山遍野，都是湿漉漉的落花和泥尘。
　　“阿卿呢，阿卿怎么没来？”零露醒来的时候，却是偎依在子政的怀里，她想努力推开他，却是没有了任何力气。
　　子政捧着她的脸颊，认真道：“阿政，我是你的阿政。露儿，以后在我的面前，唤他蜀王便可。不然，我会生气的。”
　　揉着发酸的眼睛，零露的浑身如同灌了醋一般软绵绵的。她微弱的说道：“你，你快放开我，我要下山，阿卿还在等我……”
　　子政满心都是妒忌，他将零露用披风裹起来，然后背在身上。继续前行，每走一步，他都能够听得到零露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弱了。
　　草木葳蕤的八月，在山中越发显得苍翠。一阵清新飘来，便可远远望见一座小小的茅草屋来。
　　子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肩头的零露宽慰道：“露儿，再坚持一下，你马上就会好的！”
　　只是清娘的门槛，其实说能够进去就能够进去的？即便是子政将信封交给清娘的时候，清娘依旧是冷哼道：“倘或是别人还可以，你是秦皇，是我丈夫的仇人！”
　　“露儿她危在旦夕，你若能够救她，你要什么都可以，”子政的话语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朕乃天下帝王，金口玉言。”
　　“我和丈夫经营的店铺庄园遍布蜀国，富可敌国，岂会稀罕那些俗物？”清娘不屑一顾道，“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子政听得是三件事，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别说三件事，就是三百件，朕自会找人帮你办到，你说是什么事儿？”
　　“我丈夫死于秦军之手，我要帮我丈夫报仇，用你一命来相换。”清娘才一出口，便看到了子政满目的怒火。
　　她继续说道：“这第二件，是需要你在山中待一百天。供我使唤，为我采药、熬药、炼药。”
　　“第三件事，是我们蜀国拥有自己的军队和市场，秦军不可干涉，”清娘说着，百年问道，“你若是答应了，我这就为她治病。”
　　“你简直就是信口胡诌！朕堂堂皇帝陛下，怎会为你使唤，将朕的性命交付与你？妄想！”子政说着，便要带着零露离开。
　　岂知清娘拍着手大笑：“山下紫铜木做的棺材最好，你不妨提前为她准备。也不枉费来这山中走一遭……”

　　一抹灰白色的天空，流动着毫无生机的云朵。黄色的叶子，划过天边初秋的颜色，回荡着群雁的哀鸣。
　　晨起五更天的时候，子政便背着小药框，拿着小药杵，往山中进发。及至日落黄昏的时候，子政便浑身倦怠的回到了茅草屋中。
　　桌案前的一碗热粥，一盘羊肉，让子政顿觉饥肠辘辘。他立刻拿起筷子，第一次在宫中有着珍馐美味不同的感觉。
　　“这是给我吃的！”零露清脆的声音传入耳内，随后不待子政反应过来，零露手里的筷子，便抢先夹在了口中。
　　看着零露将牛肉在口中咀嚼的神情，子政还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零露。失忆之前她格外谨慎，满怀仇恨。失忆之后，反而是俏皮可爱，爱憎分明。
　　“你有没有搞错，我在外面采了一天的药，腰都快累断了！”子政亦是追随着零露的话语口音，一双眼睛似是与她作对的瞪着她。
　　这时，零露索性站起身子，将整盘牛肉端到了自己身边。一年大口大口的吃着，一面颇为得意道：“谁让你去采药回来的晚了？如今我病了，这牛肉自然都是我的！”
　　“我采药是为了谁？你还说呢，是谁背你上山来着？”子政看着零露俏皮的眼神，不由得越发怜爱起来。
　　“人家是堂堂九五之尊，肯为了你这个小丫头采药，熬药的。你该知足了……”清娘说着，便为子政端来一碗羊肉汤。
　　听得清娘如此说，零露才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牛肉。不好意思的说道：“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肉都给你，都给你……”
　　不知为什么，看到现在可爱的零露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倒是越发喜欢了，看来子卿说的没错，先前的回忆的确是太痛苦了。
　　三个人吃完饭以后，清娘便收拾碗筷，随后对子政道：“这药还差一味药引子，你在药房等着我。”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女贞山的夜色，格外静谧。小小一间药房，充斥着淡淡的草药味道，让子政想起了青要山的婉居。
　　“这草名唤杜衡，乃是芈原大夫魂化而成，可以固本培元。你记得要小火慢熬三个时辰，再加上你的血便可——”
　　听得清娘所言，子政惊了一跳。原本以为是什么名贵的草药，原来是山中遍寻可得的杜衡草，他颇为恼怒：“朕发下圣旨，多少杜衡草要不得？你还在这里诓骗朕，说什么人血为药引，不就是为了取朕的性命！”
　　本来上山采药熬药，子政都已经是很不满了。倘或不是为了零露，他早就派兵，灭了这女贞山。
　　“这女贞山中的杜衡草与之不同，它通体泛红，生出异香。又叫血杜横，入火煮沸则凝聚成丸药，须用纯阳之人的血服下，你若是不肯，大可去山下寻得紫铜棺木……”
　　这话说的有些邪乎，子政将四颗杜衡草熬煮锅内。果然，汤锅内出现了四枚丸药。
　　手腕上被划开的血口子，融入丸药内，丸药像是有了鲜活的生命。子政好像，看到了零露款款而笑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