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15、一夜心惶惑

　　长天浅浅，风声缓缓。枝头的叶子，开始慢慢飘落，又是一年的秋日来临。仿佛这个夏季，走的太快太快。
　　空中一排孤雁飞过，划破残阳的余温。因为静姝是公输彦的弟子，又因为齐国社稷与公输彦的剑派相生相惜，所以齐王暂时放了子政和王贲。
　　回到曲阜府宅的时候，静姝在安抚着江沅慌乱的心绪。子政则在另一间房里，默默思虑着下一步的计划。
　　这时子卿从后门缓步而来，笑着道：“王兄恢复得很快，看来沅儿的针灸术倒真管用。想那齐王必不敢动手的。”
　　“哼，”子政冷哼一声，“敢拿沅儿做要挟，田建当真是不想活了！若不是念在太后薨逝，孤王早就动了手！”
　　说罢，子政便狠狠的捶着桌子。此前他已经派了王贲带领着秦军，埋伏在临淄城的郊外，如果齐王不放人，那么秦军就会立刻攻城。
　　“静姝是个爱憎分明的丫头，她又是公输彦的弟子，齐王定会看在公输彦的面子上的。”子卿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子政。
　　不过听说公输彦此刻尚在青要山，子政便觉着定有阴谋。他招呼王贲前来，要他悄悄带兵包围齐王宫。
　　随后，便安静的同子卿下起了棋子。周围静极了，甚至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夜色微澜，池塘中的莲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却不知何时，门外竟是传来紧促的脚步声。
　　子政朝着子卿看过去，轻轻一笑：“我就说，齐王必定是按耐不住了。早先有静姝在场，他不敢动手的。”
　　子卿将黑色棋子，下在左上三三的位置，然后回应道：“静姝说的没错，这个齐王当真是不堪大用。如今连太后的丧礼都敢藐视，果然让人失望。”
　　按照周礼规制，丧礼期间的吃穿住行，一切从简。就连战事也要往后拖延，如今君王后尸骨未寒，齐王不顾礼法一意孤行。子政从心底里，看不起这样的君王。
　　窗外的风声忽然变得焦急起来，人声、脚步声越来越多。正当两人酣战棋盘时，一柄利剑将棋盘砍作两半。
　　于是黑白棋子，哗啦哗啦的坠落在地。子政对子卿道：“咱们的棋局尚未下完，你看着该如何办？”
　　“胆敢打扰秦王下棋，自然是死罪。”子卿说着，便从衣袖里，掷出一根细小的银针，射死了那个打乱棋局的人。
　　随后前来的黑衣人不计其数，子卿轻轻扣动指尖的银针，全部扎入黑衣人的咽喉。他上前揭开他们的面巾，疑惑道：“怎会是墨家？”
　　早些年，墨家一直在鲁国曲阜一带活动。后来就归附与剑派中，剑派的徐夫人曾经与墨家经常往来于各地，劫富济贫。
　　“徐夫人已经死了，这剑派又常与青要门联系，难道……”子政的这个猜测一点也没错，因为随后他就被窗外的梅花镖险些射中。
　　紧接着，带着卫兵前来护驾的王贲飞奔而来。立刻认出了梅花镖的来由：“上次在王上的大婚上，也有这梅花镖！”
　　梅花镖乃是零霜所有，看来她也一定在附近。上次没有行刺成功，这次她定不会松手的。
　　果然，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子政、子卿和王贲一层一层的包围起来。王贲一面掩护着子政，一面和子卿斩杀黑衣人。
　　当他们好容易从府宅逃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公输彦如鬼魅一般的站在街口。他摇动着手里的扇子，对子政道：“王宫的守卫、剑派、墨家和青要门，竟都不是秦王的对手。看来要我亲自出马了——”
　　原来齐王要对付子政，便让公输彦前去搬救兵。江湖所有门派都在此，看来的确是要置子政与死地了。

　　天色昏暗，彤云又吐，残阳渐渐隐没云间。空中飘来的丝丝小雨，渗透着阵阵凉意。
　　曲阜城头，公输彦率领的剑派，还有零霜带领的青要门，包括随后赶来的齐国军队，将子政和王贲团团围住。
　　但见公输彦轻轻挥动手里的折扇，随之而来的剑气，将对面的大树和房屋，全部打成了一片废墟。
　　王贲见了，怒火冲天，立刻拔出手里的宝剑，对子卿道：“你来保护王上，我去跟他们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贲手里拿着宝剑，猛然间似离弦的箭一般冲过去，剑气杀伤了周围数十名卫兵。
　　紧接着，零霜吹动着手中的玉笛，召唤来大批成群的蛊虫。蛊虫会随着乐曲声来回舞动，将毒刺扎向王贲等人。
　　空中最后的一抹斜阳渐渐挥发着淡淡的温度，雨已经停了。落雨的微泽混合着血水，交织在这小小的曲阜城。
　　蛊虫在斜阳的映照下，抖动着翅膀上的水珠。开始疯狂的扑在王贲的身上噬咬起来，王贲亦是使劲儿挥动着利剑，蛊虫却只是越来越多。
　　转眼间，王贲的衣襟上已经沾染了许多的血迹。子政和子卿二人，亦是守护在王贲身边，怎奈却无法抵挡飞来的蛊虫。
　　风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让人满心的恐惧之感。
　　“秦王，往昔你杀我族人，灭我楚国，今朝我就来报仇！”零霜说着，便向他们三个掷出了梅花镖。
　　就在子政感到浑身疲软，近乎绝望的时候。忽然从后方竟是飞来一把利剑，划过耳畔时的嗖嗖冷气，将零霜的梅花镖打落在地。
　　随后，从房梁上飞下来两个人来。王贲一下子认了出来，眼前一亮：“王上，是零露和飞絮她们，她们来救咱们了！”
　　子政听了这话，亦是回身望过去。零露一袭雪白纱衣，飞絮一袭青竹色衣衫，如同仙子一般站在他们三人跟前。
　　“零露，你疯了？你要保护秦王？”零霜不解的看着零露，怒火不由得生在心头，“他残酷暴虐，不仅屠戮城池，而且还杀了李信！灭了李氏满门！那可是为大秦效忠的李氏宗族，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人，你还要保护他？”
　　在零霜得知李信被杀之后，她的心里竟是有些难过。尽管李信是秦人，可到底也曾帮过她不少忙。
　　心存良知的零霜，这才决定刺杀秦王，顺便将《剑谱》一并拿走。谁会料想得到，零露会忽然出现。
　　落叶慢慢飘落在石桥下的水池中，泛起轻轻的涟漪。零露看着周围的这些人，不由得冷冷道：“就算是杀了秦王，你们谁会保证，百姓可以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在青要山中，零露想的很明白。正如此前子卿所言，如果子政能够统一天下，或许对于百姓也不算是坏事。
　　这样毫无意义的杀伐下去，受伤害的人会更多。不管是江湖中人，还是王宫卫兵，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难道就不可怜么。
　　海棠花的余香，萦绕在街道边。清冷的夜色，散发着悲怆的气氛。看着零露将子政带走的身影，零霜一时气恼不过。
　　她夺过旁边卫兵的弯弓利箭，瞄准了子政发狠的射了过去。谁知这时，零露早就觉察到了零霜的阴谋。
　　零露猛然间回身，将飞射过来的利箭收在手心，然后汇聚灵气，这只利箭直直的朝着零霜打了过去，正中她的心口，零霜始料未及，重重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