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08、惆怅还依旧

　　晨风袅袅，吹动着空中浮动的雾气。枝头上，沾染着薄薄的早霜。一切都还在睡着的样子，在朝阳初升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穿过迷雾森林，子政轻而易举的来到了青要山的典藏阁。自从他知道自己体内，曾经被零露种过蛊虫之后，进入山中也便来去自如了。
　　此时山中静悄悄的，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子政轻轻来到门口，用匕首撬开了典藏阁的门锁，推开了这扇尘封的大门。
　　阁楼内甚是黑暗，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子政直咳嗽。看来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过了，《剑谱》放在这里也的确是安全。
　　楼下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堆放的杂物。于是他便顺着楼梯，径自上了二楼。楼梯吱吱呀呀，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
　　年久失修？不应该吧，子政怎么记得，先前典藏阁被零霜一把大火烧了之后，又重新修葺了一番的，难道自己来错了地方？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一阵强烈的光泽照射进来。晃得他双目刺痛，他一面用手遮住眼睛，一面从指缝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是阁楼顶端的太阳光，折射进来的光芒。加上楼内安置了许多的铜镜，这才使得整个阁楼内亮如白昼。
　　他被光亮照的睁不开眼睛，加上楼梯松散，他一个不小心就踩空了。身子被重重的摔在那堆杂物上，痛的他浑身酸软。
　　“重新修葺的阁楼，如果是崭新的话，还怎么防备你们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呢？”常瑶的话传来，让子政的脑袋忽然清醒了许多。
　　原来阁楼中的大门也好，楼梯也罢。都是故意设置成陈旧的样式，就算是有人潜入，也会被摔成重伤的。
　　何况加上这阁楼内的十二面铜镜，汲取的太阳光，亦是让人的双目发蒙。子政此刻，只觉着眼睛疼得厉害。
　　常瑶见了，不觉挥一挥手。将子政打出阁楼之外，而今外面的阳光正好，子政的眼睛，顿觉被火灼伤一般，在地上痛的来回打滚儿。
　　“你以为这是普通的铜镜么？”常瑶得意的说道，“我将这玄光镜安置阁楼内，你抗拒得了蛊虫，却无法抵过这玄光镜的灼伤！”
　　空中的云朵尽数散去，唯独剩下一束看似微弱，实则是强烈的光泽。没有风，只有常瑶汇聚的灵力，将子政掌控在手心。
　　“赵子政，你将我零露害得灵力尽失，害得天下百姓流离失所。今日我常瑶便为青要门，为这天下将你碎尸万段——”
　　强大的灵力将流动的光泽汇拢起来，折合成一支双面利刃的玲珑剑来。直直的朝着躺在地上的子政刺杀过去。
　　岂知这时，另外一股气流将她的利剑猛然打到了一边。猝不及防的常瑶，只觉心口咯噔跳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公输彦，又是你！”常瑶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发恨到，“上次你放过我那孽徒零霜，这次你又要放过秦王，你莫不是要与我青要门为敌？”
　　树影斑驳，落下一地的海棠花瓣。公输彦淡淡的开口道：“如今你为一己私利杀了秦王，可知秦国还有一个长安君子卿。他定会举全国之力，将你青要山铲平的。”
　　尘埃慢慢散去，徒留下一片的芬芳暗泽。公输彦为常瑶疗伤之后，方才抚着她的肩，安抚着：“君子复仇十年不晚，我们应该要等一个时机……”

　　时值三月，春意渐浓。小燕飞回堂前，叽叽喳喳忙着做巢。桃花开，杏花白，梨花来，海棠依旧红。
　　不知过了多久，常瑶才感觉身体好了一些。她看到公输彦在旁边为她熬药，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
　　早些年她对公输彦有好感，怎奈情蛊触动心房的时候，让她钻心的疼痛。本以为这十年，会将他忘掉的。
　　只是自从再次见到公输彦的时候，他的那份淡然和关顾，仍旧温暖着自己的心坎。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一直阻止自己的事情。
　　“你应该明白，我所依附的齐国，是最有与秦国对抗的实力，”公输彦慢慢分析，“有我剑派和你的青要门相助，就算是齐国失败。那么对你我二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因为仇恨，已经让徐夫人失去了性命。对于公输彦来说，他不想看到常瑶再重蹈覆辙了。
　　原本还心急火燎的常瑶，此刻听了他的话，心下平静了很多：“那你准备，把秦王怎么办？这事儿万不可被零露知道。”
　　绯云染红了半边天际，燕儿飞落在枝头，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这安静的午后，很是让人沉醉。
　　婉居外的山坡上，子卿正在陪着零露看日落的夕阳。那轮红红的斜阳，将世间万物，都包容在了其中。
　　有的时候，零露真想就这么一辈子，一辈子安静的过着。什么仇恨，什么规矩，都通通抛在脑后。
　　“子卿，谢谢你，”零露满足的笑着，“我以为子成走了以后，就没有人陪我了。看来你比子成，更懂我的心。”
　　子卿轻轻地笑着，如同浅浅的风儿。在零露看来，子卿笑起来很温暖。这个知己，她交定了。
　　“零露，零露，不好了，秦王他……他……”飞絮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打破了原有的平静，枝头的小燕，亦是惊恐的飞走了。
　　许是因为看到旁边有子卿在，飞絮咽了口唾沫。方才抚着胸口低声道：“秦王他前来盗取《剑谱》，被瑶姑姑打成了重伤。如今在刑堂关着，若不是公输彦出手，秦王怕是早就没命了……”
　　这怎么可能？自己费劲了心思为他换血，还不惜为寻灵芝与零霜大打出手，救他一命。
　　可是子政怎么可以，利用自己对他的情感，再次冒险上山？她的指尖有些冰冷，眼神也有些散漫。
　　子卿抚着她的小手，然后为她披上披风。柔声道：“公输彦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有他在，王兄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此时空中起了一片雾霭，遮掩成了天幕。零露在子卿的搀扶下，挪动着步子去往刑堂。
　　风儿，凌乱了她的思绪。她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只想着子政可以平安，活着就好。
　　“告诉我，你上山，到底是为了什么？”面对脸色苍白的子政，零露颤声开口询问，她只想听子政亲自说出实话。
　　“拿到《剑谱》是为铸剑，一统天下。你跟我这么久，难道不知么。”子政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统天下，一统天下。呵，零露原来付出了这么多，就只是子政身边的一颗棋子而已。
　　心儿在灼伤，泪水在滚动。但见零露取出那枚羊脂玉，扔在地上，伤感道：“你我之间，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