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102、日日红成阵

　　春雨过后，洗净了绿苔小径。阳光的影子，折射在空中。树梢间斑驳陆离的光泽，在小燕的黑羽上，点缀了几多颜色。
　　花厅内，常瑶颇为气恼的看着公输彦，愤恨道：“倘或不是你，零霜又岂会逃跑？哼！你只会败我的好事！”
　　“瑶瑶可曾知道，她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公输彦说着，便自己到了一杯酒水，递到常瑶眼前，笑着道，“这次只当是我的赔罪。”
　　常瑶看着公输彦这般虔诚的样子，怒气也便消去了大半儿：“下次若要在见到那个丫头，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你如果要出手，我连你也不会放过的！”
　　窗外的桃花盛开，暗香袭来，一片桃花色的迷雾。唯美，浪漫，静谧。枝头的杏子渐渐生出鹅黄来，隐约可闻得到甜香味儿来。
　　飞絮被打成重伤，才吃了药睡下。零露也不便打扰，便吩咐兰汀在门外好生守着，听说女刺客醒了，她要去看个究竟的。
　　掀开绣花软帘来，便看到在妆镜台前梳洗的田静姝。这是一个干净俏丽的姑娘，双眸间也是带着几分豪气。
　　“你的身子好些了么？”零露说着，便挨着她坐下，关切的问道，“我是门中弟子零露，你不用害怕的。”
　　听了零露这番话，静姝便慢慢放下了戒备之心。她抚了抚额前的发丝，点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要见徐夫人，你可以帮我引荐么？”
　　提到“徐夫人”三个字的时候，零露的眼神一阵暗淡。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开口，将徐夫人被害的事实告诉了静姝。
　　静姝听了之后，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她手里的梳子，亦是滑落在地。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齐国，岂不是，也要成为秦国吞并么……”
　　原来静姝奉了齐王之命，找寻龙渊剑派的掌门徐夫人。好为齐国出谋划策，以便应付秦国的猛烈进攻。
　　“你先别慌，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法子。”零露说着，便轻轻宽慰着静姝的心，自己的心里亦是五味陈杂。
　　于是零露开始慢慢讲述，有关徐夫人和青要门的渊源。飞絮又是如何被送上山的，《剑谱》如今尚在藏书阁安然无恙。
　　静姝沉默了好一阵子，方才告诉零露说。自己曾是欧冶祖师的嫡传子孙，奉命守护齐国，守护《剑谱》。与祖师创立的龙渊剑派相生相惜，而今却是这样的结局，静姝如何回去向欧冶祖师交代。
　　春风摇曳，浮动着空中凌乱的纸钱。跪在徐夫人的墓前，静姝不觉泪如雨下。按辈分算来，徐夫人可以说是她的师叔了。
　　“这份仇恨不可不报，你只告诉我，零霜在哪里？”静姝说着，语气竟是变得格外冷冽。
　　“被一个中年男子被放走了，”零露颇为惋惜，“不过他倒是仗义，还救下了瑶姑姑。”
　　中年男子？救下了常瑶？静姝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师父公输彦。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么自己私自逃离府宅，定会被他抓回去的。
　　这么想着，静姝的心里有了几分慌张。她忙要起身准备离开，竟是与前来祭拜的公输彦和常瑶，撞了个正着。
　　“师，师父。我不该逃离曲阜的……”静姝在公输彦的面前，乖得像是一只猫儿。低下头来拈着衣裙，不好意思起来。
　　但见公输彦走到静姝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略带责备的语气道：“幸而没有受伤，今日有瑶瑶在跟前，我不与你计较。”
　　“多谢师父！”静姝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欢喜的如同枝头的鸟儿。一双燕子，在空中飞来飞去。

　　晌午的阳光，夹杂着清新的空气，泛着暖暖的味道。杨柳青青，池水盈盈，山中春色果然曼妙。
　　祭拜完徐夫人之后，公输彦便和常瑶离开了。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静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零露很是讶然，不觉问道：“难道，你很怕你的师父？”
　　“那当然啦，”静姝直言道，“我们欧冶家族以铸剑为术，吴越时期可是风光无限。不过百年之后人脉单薄，等到我出生的时候，族中更是没了人。”
　　于是族中长老，将幼小的静姝交付到掌门徐夫人处抚养。怎奈徐夫人专心编著《剑谱》，无暇顾及。也就将静姝托付给了公输彦。
　　“师父他对我可严格啦，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都要我勤加练武，”静姝说起这段回忆来，简直是痛苦不堪，“晚上还要我看书识字，琴棋书画也要学。我知道他要我复兴欧冶家族，可是我实在是应付不来……”
　　听着静姝絮絮叨叨的说起来，零露在旁忍不住发笑。没想到这个看似“静姝”的姑娘，其实竟这般调皮。
　　“不过你师父他，跟瑶姑姑什么关系？”零露想到公输彦呼唤常瑶的名字，竟然那么亲切，可见非同一般。
　　说起这个，静姝更加来了兴致。她饮了一口水，便细细的梳理起二十年前的这段恩怨。
　　那时的龙渊剑派有徐夫人执掌，公输彦亦是在门中修炼，是为徐夫人的大师兄。面对徐夫人，公输彦自是日久生情。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输彦从此以后就离开了门中。
　　就在公输彦云游到魏国洛中一带时，刚好与下山办事的常瑶相遇。也是凑巧，常瑶奉命正要去见徐夫人的。
　　“自然也是为了那本《剑谱》来着，徐夫人那里肯给？于是就大打出手，后来还是师父劝解住了……”静姝慢条斯理道。
　　后来常瑶受了伤，公输彦就一直照顾她。徐夫人看得分明，便说是常瑶故意留下来，利用公输彦的。
　　三个人的关系，自此以后变得微妙起来。常瑶对公输彦动了真心之后，体内的情蛊开始噬咬，她只好返回山中静养。
　　“师父那个人太过老实，就一直以为是徐夫人把常瑶赶走的，指责了徐夫人一番，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说起来，公输彦到底是对徐夫人的情感多一点，还是对常瑶的多一点呢。静姝也曾问过，他也是避而不答。
　　听着静姝的叙述，零露的心里。对这个不近人情的瑶姑姑，开始多一份好感。原来，瑶姑姑也会有一段这么浪漫的经历。
　　“要我看来，你师父对徐夫人始终都是亏欠，对瑶姑姑，怎么说呢……”其实这段恩怨，谁又说得清楚？零露也有些模糊。
　　此时天色向晚，兰汀已经在暖阁内备下了晚膳，今晚还是门中第一次这么热闹。常瑶看起来，脸色也是好了很多。
　　不知为什么，看到公输彦对常瑶的呵护备至。就算不是情人般关系，常人兄妹也着实让零露羡慕了。
　　冷风吹来，挟裹着山里潮湿的雾气。零露竟是想起了子政，她记得自己昏迷前，曾经看到子政替自己挡了一掌，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瑶姑姑的乾坤阵，辐射出来的八卦图理，若是灼伤人双目。此后可就是很难复原，零露不由得隐隐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