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集》陆远山

36、回家

　　夜里的平原，太过安静了。夜色和地面融成一个黑色的封闭半球，孤独化作雾气被吸入身体，让人觉得冰冷潮湿。
　　赫尔珈蒙住马的眼睛，因为马儿不愿意前往赫尔珈的目的地，用足行走的动物都会陷入沼泽。
　　赫尔珈不知道马是从哪来的，也许能猜到。
　　那群抢劫的强盗，赫尔珈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就失去了记忆。再醒来时，她趴在马背上，马的两侧挂着食物与水。
　　青蛙不再与她共享记忆，也能随时出现占据这具身体。但因它不愿意承担梅尔达的死讯，就大方的把这痛苦的躯壳留给了赫尔珈。
　　赫尔珈披着那件天鹅羽衣，凡人的织物不能拥有神力，但能让赫尔珈想起梅尔达的怀抱，从而不再颤抖。她总是重复梦到梅尔达和她隔着一扇门，这次门没有上锁，她打开后看到是一具灰败的尸体，尸体的脸一会儿是梅尔达的，一会儿又变成了母亲的。
　　她的神经有些混乱，胡乱的说着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很喜欢你种的蔷薇花，有几次，只有两次我去偷偷摘了你的花。”
　　“其实那天在湖边我醒的比你早，因为你看起来像是只无害的羔羊，所以我又睡过去了……”
　　刚开始她跟着迁徙的鹳鸟，跟丢了就随着脑海中的絮语。那像蛇信一样阴冷，却熟悉的声音，随着距离缩短，越发清晰。

　　那是沼泽王在指引她回家。

　　茂盛的芦苇用叶片和花穗覆盖水泽，掩盖危险与生机。马蹄陷入泥沼，赫尔珈解开了笼头，马儿就迫不及待的逃离了沼泽王的领地。
　　这里泥沼肥沃，水源充足，让沼泽王偏爱的动植物生长，让外来的生物消亡。死和生，在这里是并流的两条河。
　　赫尔珈的足落到地上，地上就长出了睡莲叶托举她，她像个顽皮的孩子，奔跑在沼泽上想要从莲叶上跌落。
　　她的身体只是普通人类，很快就累了。她跪在一片很大的莲叶上崩溃大哭。
　　“父亲，求您帮帮我，我想见她！让我见她一面！”
　　似乎有一声叹息从沼泽深处传来，那硕大的叶片包裹着她下沉入泥沼。
　　沼泽之下的是冥河，沼泽之王是冥河的守护神之一，赫尔珈想找到梅尔达就要去往冥府，这里是必经之路。
　　为什么不去天堂寻找？
　　青蛙说她们都有罪，上不了天堂。是什么罪让梅尔达去了冥府？是什么罪让那圣痕的光辉也得不到偏爱？青蛙没有再说，赫尔珈无法想到那个善良的女人有什么上不了天堂的理由，但也只能相信青蛙的话，她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她落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有菌类发出的光，隐约的照出一条路。
　　嘶嘶的声音响起，还有鳞片的摩擦声，这次出现在耳边，赫尔珈回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蛇向自己游来。
　　那不能称之为蛇了，过于巨大的身体，遍布口腔的尖齿，足以绞碎骨骼的肌肉，能将赫尔珈一口吞下的大嘴……这是只怪物。
　　那只怪物嘴里咬着一只未开的莲花，它应该是沼泽之王的仆从。
　　赫尔珈忍着恐惧接过那朵花，捏着纤细的茎，向那唯一的那条道路走去。
　　脚步声逐渐消失，血色的河水安静流淌。

　　送来莲花的怪物是森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