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星崖》明夜十六

16、16

　　16、
　　大雨一夜未歇，直至近午才云断雨收。
　　星河与星痕一起外出觅食，潮汐则留在洞中守着依然昏迷的星泪。经过一天一夜的劳累奔波，潮汐终于体力不支，伏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闭眼，潮汐就开始做梦。他梦见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师父像往常一样为自己准备药浴的药草，先用药杵捣碎，然后放在装满热水的大木桶内闷上一刻。最后，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还是十三岁左右的样子，轻轻褪下身上的白衫，接着是中衣，然后是亵衣。最后出现的，是一副纤瘦平板但肤如凝脂的身体... ...
　　“潮汐... ...”忽然，一个微弱干涩的声音奇迹般传入潮汐的脑海，他倏然睁开眼睛。
　　“你醒了？”看见星泪正眨动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自己，潮汐不禁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你笑的样子很好看。”惊见潮汐突然展现的笑容，星泪不禁失神，竟缓缓抬手抚上了潮汐的脸颊。
　　... ...闻言，潮汐立时愣住了。当他发觉脸上那温软滑腻的触感时，耳根不由开始泛红，脸上也透出一股热意来，内心有种奇异莫名的骚动。
　　昏睡中初初醒来的星泪身体十分虚弱，根本没有发现潮汐的异样。她只想着自己几乎连抬手的动作都万分吃力，这身体恐怕... ...绝望如同毒蛇般吐着芯子，紧紧盘踞在星泪的心底，她不觉开始颤抖起来，声音带着哽咽更显得支离破碎：“潮汐，我是不是要死了？”她问得坦白，脸上带着一抹了然的笑容，哀伤，但绝美。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潮汐心头一紧，不禁伸手握住了星泪冰凉的双手，用一种温柔但坚定的语气向她保证。星泪的笑让他心惊，潮汐突然发现，在她脆弱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坚强的心。
　　“谢谢你，潮汐。还... ...还有... ...一句话，如果... ...现在不说，我怕... ...我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说着说着，星泪的头忽然撇了过去，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只见她的侧脸从耳根处开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玫瑰色泽，并迅速蔓延到脖颈，衬得那苍白的病容更多了一份娇柔的让人怜惜的妩媚。
　　一时间，空气好像突然变得有些稀薄，潮汐觉得一阵脸红耳热，心跳都乱了节奏。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心神，嗔怪道：“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潮汐紧紧握住星泪的手，眼神无比坚定。他说过会治好她，让她以后的人生再不用承受这样的折磨。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他一定会让它成为现实！
　　... ...
　　良久不见星泪说话，潮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
　　忽然，星泪猛地转过头，只见她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仿佛漫天的星光揉碎了撒在幽幽的湖面上，看得潮汐不由屏住了呼吸，刚刚平静的心跳又乱了起来。
　　“潮汐，我喜欢你！”星泪定定地望着潮汐的那双总是透着忧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她不打算再逃避，她要潮汐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永远陪着他看星星。
　　... ...
　　闻言，潮汐如遭电击，身体猛地一僵，慢慢松开了握住星泪的手。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他平静了二十年的世界和心湖，因为星泪这一句突来的“喜欢”在瞬间崩塌了！
　　“潮汐... ...”看着潮汐瞬息万变的表情，感觉到他的身体突然的僵硬，星泪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 ...
　　静默了良久，潮汐的视线再次落在星泪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对上那双哭得通红现在还浸着泪水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痛得发麻。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却不再是迷惘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没有表情的冷淡面孔，仿佛又回到了星泪最初看到的那个潮汐。
　　看着潮汐突然之间的变化，星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就像有一把刀子在用力翻搅。她默默地别过脸，不再看潮汐，可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却仿佛烙在了心板上，怎么都挥之不去。眼泪还是不断从眼底涌出，濡湿了颊边的发丝。星泪觉得好累啊，这一刻，她好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了... ...
　　虽然星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潮汐知道她还在哭。他明白，刚才的沉默必定已经狠狠地伤害到了星泪。然而，他又能怎样呢？或许，他该告诉她真相... ...
　　“泪儿，其实我... ...”话未还说完，潮汐就敏锐地发觉星泪的异样，原来星泪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
　　潮汐猛然起身，轻轻为星泪盖好被子, 又往火堆中添了一些木柴，转身疾步向洞外走去。他必须马上下海去取珍珠。星泪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可能撑不到日落。
　　刚到洞口，就遇到回来的星河和星痕。不等二人开口，潮汐劈头就吩咐道：“星河留下照顾泪儿，星痕跟我来。”说完，身形一闪，人已落在一丈之外。
　　听出他声音中的紧张，星痕将手中的山鸡一把扔给还在发楞的星河，急忙跟了上去。他已猜出潮汐必是为了星泪才会如此，所以丝毫不敢迟疑，使出最上乘的轻功，紧随潮汐往海边奔去。
　　星河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消失的身影，转身快步返回洞中。他高大的背影迅速被阴影所吞没，仿佛只留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