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生而自由》叁疏狂

1、公交站

　　今天天气30℃。

　　外边一片燥热，火红的太阳烤得地面不断反着热气，沉闷的风甚至连柳树枝也吹不动，公交站牌前的人们用印着售楼信息的彩色广告扇着风，翘首以盼着公交车的身影。

　　231路公交还没有来。

　　她和朋友站在那等了十几分钟，看着别的公交车过了两三辆，可却迟迟没有等到231路。

　　她今天穿了一件不算性感的衣服。

　　阔腿牛仔裤，吊胆露腰背心，外边是一件开衫衬衫。

　　旁边有穿着长袖校服的初中女生，即使她的衣服拉得很紧也掩藏不住发育起来的胸部，厚重的刘海下是黏腻的汗液，马尾有些乱，她背着书包低着头尽力降低存在感。

　　初中女生怯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极不耐烦地和同学埋怨着公交车的速度，说话期间衬衫缓缓掉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初中女生，自然也没有察觉到那女生眼中有些艳羡的目光。

　　231路快来吧。

　　说着，她拉起衬衫衣领。

　　231路票价两块，是空调车，她已经和朋友约定好要坐在最后面，因为一共要坐十几站，如果能舒舒服服坐到目的地，自然再好不过。

　　可是又过了几分钟，别的公交车过去了几辆，唯有她和朋友等待的231迟迟没有来。

　　烦躁闷热，朋友说着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朋友知道她一向是个急躁的人，而朋友的性子和她互补。

　　她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一边打开手机查着231路实时的公交信息。

　　有点累。

　　见旁边的人不算多，她将后背靠在了公交站牌上，微弓着身子和朋友聊着天，手机网络有些慢，迟迟没打开网页。

　　朋友说昨天看到的裙子真的很漂亮，但自己圆滚滚不太适合，如果自己有她这样的身材，一定会毫不犹豫买下来。

　　她用鼓励地眼神看了朋友一眼，说了一句歌词。

　　——你的完美身材，值得骄傲起来。

　　朋友笑着抱向她的腰，又忍不住说了几句玩笑话，手机屏幕的光一点一点暗淡，正要熄灭，但赶在息屏的前几秒屏幕出现了信息。

　　——231路暂未开通实时信息。

　　她苦笑一声，正准备和朋友说点什么，突然看到朋友向搭了箭的弓弦一般紧绷起来，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

　　女孩子的敏感让她一秒之内就察觉到了什么。

　　她视线越过朋友的肩膀，看到了朋友身后的男人。

　　男人发顶地中海，皮肤黝黑几条皱纹，穿着灰白色的短袖站在那，目光下落在她的身上。

　　她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自己的衬衫随着动作露出了胸口，那个男人便这么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如果不是朋友的警觉，她现在一定什么都察觉不到。

　　她一瞬觉得有些可笑。

　　朋友和她互换着眼神，大概是看到她变了脸色，生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事，可她到底没有那么冲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后沉默着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动作有些不甘。

　　就连那双漂亮的眼睛中都压下了怒火。

　　她只能自倒霉，在男女天生力气差距面前，她只能选择忍下这口恶气，不去争辩训斥什么，只期盼着对方也这么想，“收了神通”，不要继续看下去了。

　　但那个男人没有。

　　他侧了侧身，接着看向她的胸口，入目只有掩盖的严严实实的衬衫，没有雪白裸露的胸口，就算视线下移也看不到那隆起的丘壑。

　　男人的脸上露出些许遗憾，甚至埋怨地看了她和朋友一眼。

　　青·天·白·日，阳光燥热，公交站牌寂静无声，马路上车流行驶而过，不远处终是隐隐驶来公交车的身影。

　　231路。

　　她和朋友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她却感觉后背那道视线仍然在追随自己。

　　就算自己只是穿了喜欢的衣服，就算生而自由。

　　那道目光隐在人群中，如刀如芒割着她的衣服，她恍然有种赤.裸于人群中的感觉。

　　她从不认为自己矫情脆弱，但也没有想到仅仅是被人盯着看就能击垮一向被自己认为无坚不摧的神经。

　　滴，老年卡。

　　她从梦中惊醒，人挤人的公交车都是汗臭味，老弱病残孕座位上坐着年轻的小伙，他带着耳机看着小说，双瞳无神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

　　她回头去看公交车的前门，那个刷了老年卡的男人有点面熟，就是刚才在公交站牌盯着自己看的那一位。

　　他和她对视了。

　　她感到了一丝无助，那个刷着老年卡的流氓向自己走来，视线在她的胸口瞟了一下，而后飞速移开，站到了一边。

　　那双瞳无神坐着老弱病残孕座位的小伙站起了身，看向了他。

　　“您坐，您坐。”

　　黝黑的面庞露出了一丝意外，他一瞬掩藏起自己所有的肮脏龌龊，像个慈祥的家长般向年轻的小伙子笑了笑：“不不不，小伙儿你坐。”

　　“我马上就到站了，你坐吧，没事。”

　　小伙子不想再谦让来谦让去，说着在拥挤的公交车内挪动了脚步，真的走向了后门。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变好啊。”他迟缓地坐在座位上，脸上流露着欣慰，又似是不舍般看向了她的胸口。

　　公交车一站又一站地驶动，她干脆扣上了扣子。

　　窗外景物飞驰。

　　还好是空调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