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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婚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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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暄妍被放回来后,傅意怜仍旧不许她进傅家门。傅淮安指着她骂了几次,什么胳膊肘往外拐,跟荣山南那伙人学的一样软硬不吃,当心被荣山南骑到头上翻不了身云云。傅意怜丝毫不当回事,也像阿南一样寸步不让。
傅淮安没办法,也觉得把余暄妍送回娘家太丢人,只好在外宅住着。余暄妍也是从小养尊处优、娇滴滴的小姐,被用了刑,又担惊受怕好几日,病倒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病,拖拖拉拉到了年关还不见好。傅淮安又去赌了几把,心烦意乱,实在没办法,又来找妹妹拿钱,说给余暄妍抓药。
傅意怜从他手里接过两包药渣,仔细瞧了瞧,道:“我倒是有一味神药能治,只是,她得拿东西来换。”
“是什么,我跟她说,上刀山下油锅都给你捧来。”
傅意怜冷冷笑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对她、对余家,一点用都没有。”
“何物?”
“婚书。”傅意怜打量傅淮安脸上神情,看他是否知道底细,“余鸿鉴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要让余暄妍拿回来,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傅意怜是要把药给她,可也不能就那么痛痛快快地给了,她要试她一试。若还没改了那拜高踩低的性子,阿南面前断断容不得她。傅意怜让杏儿跟余暄妍的贴身丫鬟夏莲说。只说是有一位神医能治得了余暄妍的病,但神医不肯露脸,于是要让余暄妍亲自去深山老林里请。余暄妍一听还有救,哪里还顾得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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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那神医说只让您一个人去。”
余暄妍眼珠咕噜噜一转,道:“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鬼……”
但若是姑且信她一回,也并非不可。到那时,多带几人去,横竖神医只有一人,又怎会知她心虔不虔诚?见了人只将那包药抢过来便是。
到了次日,马车滚滚向前,余暄妍一路看着街景,心里头越发觉得不对。这里距离黄掌柜的店如此之近,这是她没拿下的店,而傅意怜也是从这些店开始,一步一步收回自己的权力。
到了道路的尽头,举目望去一片荒山野岭,早有一人等在那里:“神医就在前面,立刻下轿,三步一叩首,走到这片树林的尽头,便可见到神医。”
叫她当着从前众多奴婢的面,三步一叩首,这怎么可能。她的自尊绝不允许她这么做。既然神医说了那药所在的地方,她派人去取便是,于是她派夏莲开不跑到树林的尽头,却什么都没见到。
夏莲却在回程的路上看到了另一个锦囊,疑惑道:“主子,这刚才去的路上并没有,回来的路上却发现了。”
余暄妍喘息着:“这怎么可能呢?里面是什么内容?赶紧打开看看。”
心不诚,药无用。
短短六个字,余暄妍心里猛地一突,差点要晕倒在当场。只见背面有一行蝇头小楷写道:若你改邪归正,可沿着这条路到下面的田野当中,摘下你的面纱,当着众农人的面,走到田埂中间,自然可见到那药。若是再有反悔,便听天由命吧。
让她摘下面纱,她如今面容憔悴,如何能见得人?自傅意怜嫁了个凡夫俗子,甚少在女眷宴会上出现,她便是自认的第一美貌。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传将出去,她往后有何脸面在贵女中周旋。
夏莲劝道:“主子,仅此一招了,不敢不信那神医的话。若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主子的命要紧呐。”
余暄妍想了想,硬着头皮让人搀扶着她走到那田埂下面。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处处都有农人做活,她是小姐,一身锦衣华服,见了那泥土便生厌。但没有办法,只得按照那神医的吩咐,三步一叩首,一步一步地走到田埂中央。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人注视当中。
田埂中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锦囊,也没有人在那里等待。余暄妍心知被耍,只觉得一口气血只冲头顶,当即就咳了一滩血出来。
这时才见旁边一个人缓缓走近,瘦削高挑,两手揣在袖中,问道:“你是来拿药的吗?”
余暄妍怒目圆睁:“你是谁?”
那人说:“有一位神医告诉我说,今日若是见到有人来此磕头,走到田埂中间,便将这包药给她。”
夏莲要接过那药,黄掌柜又道:“您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余暄妍使个眼色,夏莲呈上一个木盒。黄掌柜揣了,把药交给余暄妍。
她顿时觉得浑身舒畅不少,虽说受此奇耻大辱,但她好歹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夏莲忙将面纱给余暄妍遮住,冲那人喝道:“我们主子的脸是你随便看得的吗?不知避讳,还直勾勾盯着看。”
余暄妍这才分出一缕精神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似乎是姓黄的一位掌柜,最是难搞。傅意怜肯定是借余鸿鉴的力才拿回铺面的,她自己哪有这个本事。
余暄妍又问黄掌柜:“你可见过那神医是什么模样?”
“我不曾见过,神医与我都是书信往来。”
“那你为何要信任他?”
“我想着这事极为荒唐,怎么会有锦衣华服的小姐到我们这里来叩首呢,便叫大伙一块来做个见证,果不其然见到了你,可见那神医所说不假,那便更是神乎其神。如今将这包药给你,去救你想救的人吧。”
余暄妍一见,这布匹她再熟悉不过,便是宏福寺前,她踩了傅意怜衣裙,反倒让她借机扬名的那种布料。她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些药渣,便是连人参,都只剩了些参须,随风落到泥土中,与土块石块没什么区别。
她猛地一口血瀑喷在布料上:“哈哈,好!好啊!傅意怜,真有你的。”
是谁背后准备了这一手,她怎会还看不明白?
夏莲上前捡起地上的布料,道:“主子,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布包。”
余暄妍面容上凄惨苦涩:“谁还要她的施舍,把这布包原封不动送还回去,我余暄妍绝不肯吃嗟来之食。”
身后有人拍了几巴掌:“好一句不吃嗟来之食,嫂子你学了几个成语,也别乱用。”
余暄妍回头,傅意怜正站在黄掌柜身边,捧着那小木盒。
余暄妍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你好歹毒的心肠啊,鸿鉴还一直当你是什么纯良之人,可笑,可笑之极。”
傅意怜俯身捡起地上的布包,一层一层打开,展示给她看:“这里面的的确确是一张治病的方子。不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却是我求先生亲自开的。你只看到第一层,便觉得我在戏耍你。你不相信我,也看不起我,所以才错失这个机会。”
余暄妍和夏莲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听她继续道:“你让哥哥来求药,我只想看看你改好没有。可惜啊……”
傅意怜说着打开木盒,里面压着一张红纸。她吃了上次的亏,这次晓得仔细检查过。展开一看——落款竟还是余鸿鉴!
她被耍弄了两次。傅意怜心中直往下沉,一时吃不准是余鸿鉴的意思,还是余暄妍所为。她不落下风,面上不显,仍是淡淡笑着,朝着余暄妍走去。
“怜妹妹,我知道你发现了。”余鸿鉴的声音从田埂左侧传来。
余暄妍乌黑的眸子盯着哥哥,果然,哥哥还是给她出气来了。
傅意怜不想回头,这样的语气她很是熟悉,余鸿鉴是来谈条件的。
“好巧,这荒野乡村,聚了这么多贵人。”余鸿鉴又道,目光却越过余暄妍和傅意怜,落在田埂右侧。
两位女子循声望去,阿南站在那里。
晨起时,傅意怜一再劝他绑腹不好,他便不再收着。常服放宽了腰身,搭一件黑色披风,挺拔精神,竟不显肚子。傅意怜爱极了他这一身。
荣山南边往中间走边抱拳:“余兄。”又对余暄妍微一颔首。
余鸿鉴道:“我知道你二人为何而来,不如让我们比一次吧。谁赢了,婚书归谁。”
荣山南还未说话,傅意怜道:“我不要。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赢了才能拿回来?”
余鸿鉴道:“哦?当日可是你亲手送给我的。”
他便是要赤裸裸地剖开她,用她去刺阿南。傅意怜偷偷去看荣山南,男人看不清神情,只缓缓开口:“我同你比。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验过婚书真伪。”
余鸿鉴一抬手,黄掌柜跟上来:“好。正好掌柜的在此,让他拿着,我们一一看过,然后便由他保管。分胜负之前谁都不能再碰。”
傅意怜着重看了几遍,这次终于是真的。
余鸿鉴狭长的凤眸眯了眯,道:“都验过了,那我便来说一遍规则。这件事是大家都做熟了的,我们就比往平州运货。谁运货若是先回来,这婚书便归谁,另外一方便再也不能过问。”
荣山南欣然应承下来,傅意怜纠结问道:“阿南你有多少把握啊?”
男人笑了笑:“放心,有我。”
傅意怜又怎会看不懂这其中关窍,这不在于运输的马力,而在于城外黑山上那一伙马贼。谁能牵制住他们,便已经赢了八成。而那伙马贼是惧怕一条银马鞭的,这一马鞭神乎其神,传说是山中的山神所留下的,他们敬畏那银马鞭如山神,若是有人能拿到这一马鞭号令他们,无论是敌是友,无不听从。
而这银马鞭,其中一条便在裴都督的手中,还有一根是在一直被荣山南视为眼中钉的地方恶霸手里。他们狼狈为奸,互通有无。
当今之计,是要先拿到那根银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