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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量身 ...

  •   傅意怜在店里找几样款式,看中了小厮手里的几款,谁知那人却说:“哦,这是东家交给我的,说让我给他裁身衣服,我刚才量了他的尺寸,娘子要不要过目看一下,是不是合身?”

      “东家让你给做的?”傅意怜猛然想起来,这是上次元莺送来的那件衣料,那时荣山南便说要去做身衣服的,让她给拦了下来,用自己的体己钱给他买了身。如今他又想起把这布拿出来做身衣服了。伙计又道:“是啊,东家还是说给小东家思康也做一身呢。思康如今个子长得快,要做一身大些的,过些日子也能穿。”

      傅意怜心里五味杂陈,面上不显:“哦,既如此,那便按东家说的做吧。”

      到了晚上,傅意怜找出那件布料,拿到荣山南面前:“这布料我既给了你,趁早就给你裁出一身衣服来,你看如何?”

      荣山南道:“哪里就这么奢侈了,我今日才用元莺送的那块布料,做了件新衣服,也给思康做了一身,这块便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穿吧。”他倒是没有隐瞒。傅意怜道:“怎么就得等到过年了?咱们如今的日子也好了,想做新衣服随时都能做。”说罢,不由分说便拉过他,让他背对自己,拿出尺子开始给他量身。

      一头抵在荣山南的腰间,傅意怜柔嫩的手指触及到他略有色差,却温度微高的手背,另一只手比出一扎的长度,一扎一扎量过去,然后极为细心地在纸上记下尺寸,然后开始量他的身长量到腰部时,傅意怜在他的腰窝略停了一停,似乎还用力往里按了一下。

      荣山南不由得一阵酥麻,可转头去看傅意怜,她却神色自若,认真地在给他量身,记下其中的尺寸。荣山南自己倒是越发红了脸,烛火明明映照在傅意怜的脸庞,镀上一层朦胧的毛茸茸的光。

      傅意怜转回身来,就要给他将腰围,荣山南有些不自在,却柔声说道:“我素日喜欢穿宽大的衣服。这腰围便算了吧。”
      傅意怜眨眨眼:“这哪里就能算了?我看你素日都是穿些短打劲装,干活也方便些。再说了,就算是宽大的衣服,这腰里也该收一下呀,不然直腾腾的,像穿着床单似的,那怎么能行呢?”说罢双手环住他,从腰后几乎是抱住了他,然后将尺子拉过来,围在他的腰间。

      少女就在他的面前,低着头,发间阵阵馨香传来。她靠着他那么近,鼻尖几乎就要蹭到他的胸膛,认真地看了一眼皮尺,然后那皮尺像一条光溜溜的小蛇在他的腰间溜了一圈,忽然撤去。

      傅意怜将他的窘迫不自然微妙地捕捉到,又更加有恃无恐地在他腰里掐了一把。

      放下皮尺,转回身时,傅意怜已经是一副严肃面孔。

      傅意怜一手托着下巴,思索道:“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纹款式?”

      荣山南道:“这你看着办吧,你的设计我自是信得过的。我也不懂这些。”傅意怜想了想:“若是能像我上次那样,你一穿上便让城中所有的人都为之倾倒。”话到一半,她忽然又想到元莺说不定也会为他倾倒,便道:“嗯,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

      荣山南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童稚心气,思路快,说是风便是雨,唇角氤氲开一丝笑意,且由她去。

      傅意怜特意叮嘱了让伙计作得稍慢些。荣山南来问了两次都还没做好,傅意怜便抢先把她自己送的布料做好给了荣山南。可做好之后,荣山南却还是穿着以往的那些粗布短衣,把她那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柜中,没有要穿的意思。又等了两天总算是等到了伙计把衣服做好,却立刻就穿在了身上,傅意怜看在眼里,拿出那件衣服,柔软舒适,是按照他的尺寸量好的,而且按照他的要求,腰间也没有收的太紧。要说版式,都是市面上常有的,与元莺做的那件也无甚明显差别,为什么偏偏就挑了那件呢?

      *
      荣山南找的这位师父,有些奇特。约定好只能夜晚先见一面,看看傅意怜的资质,地点定在凌日峰校场。第一次见面,傅意怜特意早到。片刻之后,风声响动,落叶纷飞而起。一人落了下来,宽袍大袖,背对着她。傅意怜觉得有些眼熟,又转念一想,大概练武之人的肩线和腰线都差不多。荣山南未承孕之前,背影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只是眼前这人小腹平坦,穿着也与荣山南风格不同。

      对着他的背影,傅意怜反倒不紧张,寒暄过后,叙叙说了许多:“你不知我从前生活的地方,公子们虽说练剑打坐,却只是一些花架子,如今的相公是蛮厉害的,可是他有了身子,我想让他教我,可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那人声音冷淡低沉,完全不是荣山南那般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可以收你这位女弟子呢?况且你丈夫那么能干,不需要你练武的。”

      傅意怜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开始被拒绝是正常的,她立刻又说道:“那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士,怎么会与阿南相识的呢?”

      而那人仿佛生怕她看到自己的脸一样,又转了一个方向:“我和阿南不是朋友。我在这里过了许多年,我很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也许会在这里安定下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不想去结交任何的朋友。”

      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人,会把她吓走吧。

      傅意怜碰了好几次钉子,低了低头,又继续问道:“那么你有没有时常陪伴你的一个小物件?”

      那人道:“若是非要说的话,那么便是我第一把小木剑。那是一把木头的剑,虽说并不是什么武器,甚至连个玩具都称不上,因为长得奇丑无比。我不会做木工,甚至连锯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都做不到,但那是我的启蒙。可是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的时候,被一个人忽地抢了过去,丢在烂泥地里,等我再捡起来的时候,已经碎成了几瓣,再也拼接不起来。”沉默了一会儿,那人继续道,“所以说,自那之后,我便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再也没有朋友了。”

      他本以为这会将傅意怜吓走,傅意怜反倒是关爱泛滥,不觉双目阑珊,那人一见她欲泣欲诉的模样,不由加快语速:“你出来得也够久了,你家相公会担心你的,回去吧。”说完便踏着屋檐,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意怜跑了几步,追不上他,只好悻悻而归。那人虽说语气有些冷淡,声音听着有些老,可是最后的时候他还是会关心别人的,冲这一点,傅意怜相信,他不是个太难相处的人。

      等傅意怜消失在大路的尽头,屋顶后的那人才缓缓接下自己的眼罩——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又揭下自己的面罩,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树林间新鲜的空气,再揭下额头上的疮疤,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笑。这张脸分明是傅意怜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荣山南在心里叹了一声:她知不知道自己对着的这个人就是自家的相公,却还要想说什么要拜师,什么要做亲人!

      傅意怜回到家以后,还记挂着那人人跟她说的那个故事。店铺里这么多的废弃木料,她若再做一个新的小木剑给他,会不会感化他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人也是真的很想有朋友的罢。

      等荣山南换好衣服,回到傅宅时,便见到傅意怜眉眼含笑地过来问他:“你可不可以教我做一个小玩意儿?”

      荣山南有些纳罕,道:“你素来不是从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怎么如今却要学起?”

      “我这不就是突然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了。嗯……你看前几日我在咱们的房中也挂了些弓啊箭啊什么的,我是想着从前的房子也太粉嫩了些,该有些粗犷的野味儿,要多些英武之气那便才好。

      荣山南自然乐得听她说这些,便问道:“那好,你想学个什么呢?”傅意怜思虑道:“我们做一把小木剑如何?”

      荣山南一听,眉梢挑了挑,竭力克制住了马上就要脱口问出的话。

      傅意怜解释道:“我是想着四四方方的样子,应该也蛮好做的,而且做这个小玩意儿又好上手,又好给思康玩,不是吗?”

      不知是何因由,傅意怜越说越觉得有些心虚,荣山南不置可否,只是拉她到那图纸样前,先教她画了一个想做的图样,然后慢慢地规划出了一个模具,让傅意怜一点一点将边缘割下来。

      果然,那形状厚度都与方才喵中那人告诉傅意怜的别无二致。

      傅意怜一腿屈起,压在木板上面,这样的姿势,她从前是大家小姐时从来不会做,如今却觉得自己身体都舒展开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周围的木屑香萦绕在二人之间,傅意怜不由蓦地脸红了些,荣山南心里却老大不是滋味,这木剑要做给谁,他又岂会不知。那人只不过才这么随口说了一句,傅意怜就记在了心里。一时分神,木锯拉得太快,竟一下子划到了手指。碎屑纷纷扬扬落下来,傅意怜立刻道:“阿南!你还好吧?”

      荣山南道:“没什么,常有的事罢了,我去找水冲洗一下,你自己小心些,莫像我划伤了手。”

      傅意怜心道,他的手指尖、手心、手背,都常有那种小却不深的伤口,想来是经常做工时被划到的,她从前不在意他的事情,自然不会去探究因由。

      四四方方、甚至有点丑的小木剑很快就做好了,奈何天空不作美,一连下了几日的雨,路上泥泞,傅意怜心想那人虽不知住在什么地方,可下雨天定然也是不会在庙中的,这模具也潮湿了几日,待得太阳重新出来,晒干之后,傅意怜在上面系了一根红色丝绳,打了几个结总觉得不满意,拆开重来,系上又重来。
      荣山南将傅意怜的在乎尽收眼底,红绳明艳,缠绕在她纤纤手指,仿佛把他的心也系紧。

      傅意怜将小木剑藏在荷包里面,准备出去的时候,正撞上了荣山南。荣山南看到了那露在荷包外面的木剑柄,便问她道:“你要去哪里?”傅意怜不妨会被他碰上,只好说道:“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荣山南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今日店中也无甚事,我们也许久不去镇上了,去逛逛罢?”傅意怜一心想着要出去,哪里会答应,只能道:“我很快就回来,再说……再说吧。”便急急离去。

      荣山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荣山南这头见傅意怜跑得飞快,纵然摇头,又怕她扑空,心里不痛快。又担心她等得着急,便匆忙赶去后院换上了一身新的装束,绕道快步赶到庙中相见。

      果然,傅意怜一脸殷切期许,已染上几层失望败兴,一见那人现身,立刻拿出小木剑,献宝似的献给他。

      荣山南没有半点开心,心中反倒越发苦闷:“你这样跑出来,你家相公知道吗?”

      “我跟我家相公说过了。嗯……这个小木剑不知道你喜欢吗?既然你曾经认为它是你的朋友,这虽然和原来那个不一样,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做的木剑,又去宏福寺祈福过的,你便当做是一个护身符吧。”

      她的一番心意荣山南没怎么听进去,反倒是注意到了她说的‘我家相公’四个字,这似乎是听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语气三分柔顺,甚至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可再看她的神情,这番得意自豪却是对着面前这个戴面具的人的。荣山南与他同魂不同身,傅意怜会更钦佩武艺高强的那个人吧。

      傅意怜仍双手捧着小木剑,等他接过去。荣山南低头看了一眼,着实不想接,连手指都在拒绝,微攥成拳,骨节用力到分明。

      片刻,怕傅意怜等太久,双眸中又涌上那层迷惘和失落,荣山南飞快地夺过,道:“我收下了。你相公会担心你的,你回去吧……”

      傅意怜语气加快了些:“我、我还没说完呢,我送给你这个小木剑,不知道可不可以算是跟你交了半个朋友,我想跟你……”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傅意怜向来以为他彬彬有礼,谁知却这样冷面无情,荣山南背过身去,说道:“你是有夫之妇,我们这样见面若是被人知道是不好的。”

      傅意怜竟松了一口气,道:“我其实心里也有顾虑,可是你如今这番话更加说明你是个正人君子。而且你既来无影,去无踪,也必定不会被人看到。若是让人撞见我在破庙里不知和什么人说话,大概一直以为我是个疯婆子,闲来无事地跑到这里来,不会对你的声誉有损。”

      “可是对你呢,对你相公呢?”荣山南深吸一口气。

      傅意怜眨眨眼:“我们心里透彻,会影响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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