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时间说再见》晚晚八月

2、方离

　　方离很神。至少于我而言。

　　我站在篮球场边看着她和几个男生打地大汗淋漓，白棉短衫隐约透着几道黑印。她传球，过人，都无比灵活，球感不输给那些男生。她的头发已简单地扎起，脸色专注地只剩了球。
　　这对我这个打篮球从来都是“拍皮球”的家伙实在是震撼。在这个小镇，这里的中学，除了女篮特招生，几乎没女生玩篮球，更别提玩的那样好的。

　　方离满身汗地下场，跑到我身边，扯扯粘着皮肤的衣服，说，真热这天。半湿的衣服贴上她的后背，身板纤瘦。
　　她身后的那几个男生全看着方离的背影，露出相见恨晚的表情。其中一个高个喊一声，嘿，以后我们再打球啊，这种感觉很棒！
　　方离回头，大气地一挥手，OK！
　　我是高二三班的陈扬。
　　高二七班方离。

　　大城市里的女生打球都那么棒吗?我还是没完全回过神。
　　没，还不都一样啊。驴牵到哪还不是驴，这不是城市的关系。我只是以前有个家伙老带着我玩，篮球是其一，玩多了，当然就好拉。
　　有个家伙？
　　恩哼。欠扁的家伙。

　　和陈扬他们混熟后，我也老被带着看他们玩。偶尔玩篮球，偶尔他们几个偷溜到校门外一个偏僻的店玩台球。记得第一次陈扬和其他男生说，方离，走，我教妳玩台球去，方离眼放亮，说好啊。
　　第一场开局，陈扬刚想教方离怎样拿球杆时，却见方离摆好了架势，很帅气地挥出了第一杆。球四处碰撞，声音挺好听。方离眉一扬，说，久违了！旁边的陈扬满脸黑线。
　　陈扬说，方离，妳怎么这些男生玩意都会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会。
　　管那么多！她专注在球台上，眉宇间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朗朗。
　　方离叫我也学着玩，我摇头。我说，我球类白痴，就不搅和了。

　　晚上，熄灯后，有人轻敲我寝室门。是方离。她说，睡不着。
　　我陪她站在阳台，天很闷，还有蚊虫。

　　子亲，妳有无喜欢的男生类型？
　　我就忽然想到很久很久前看的电视剧，赵薇和苏有朋演的表妹吉祥。我说，要里面苏有朋演的那个角色一般的。
　　其实至于他有什么好，那部电视剧的情节，我早忘了。我只是一直记得那部电视剧的片尾曲是《最近比较烦》，我也还一直记得结局那个镜头，几年后，赵薇在散去的人群中看到苏有朋穿着白衬衫，笑着，两两对望，赵薇泪流满面。后电视剧响起片尾曲，就此完结了。那时一股庞大的失落让我摆脱不得，硬生生混噩了好久，才从那种情境走出来。
　　小孩子！那么大了还有偶像剧情结。
　　那不一样。我并非辩解，我只是肯定地陈述，那真的不一样。
　　那妳呢？
　　我喜欢流氓。我嘴角又不小心抽搐了下。
　　那個家伙是流氓？
　　别说这个了，哎，这里的流氓怎样？我们学校有没？
　　妳说的流氓意指——
　　就打架抽烟不干好事呗，流氓还分那么多种？
　　我有点无力。
　　那您是有何贵干？
　　结识下啊。
　　我要去睡了。我转身就开门踏入了空调房凉澈的世界。还是寝室好啊！和一个疯子在阳台喂蚊子，真是罪过！

　　和方离在一起也不过一个月，可是我知道性子里某些东西正被抽离，而另外一些类似方离的精神离子正不断侵入。

　　事实证明，方离对我们这里的流氓很失望。
　　真没素质！方离翻着书扔出一句。
　　您的要求真的不高！是这里的流氓太不懂注意自我提高了，是他们的错啊！
　　唉。

　　我们学校外的一条窄窄小巷，时常有人聚在一起打架。我回家偶尔会穿这条捷径回家。刚开始也会怕，但他们自顾打他们的，一般人不犯他们，他们也不犯我们。这是这条小巷的潜规则。
　　那次方离随我过去寻找她的流氓，刚好有人在打架，她有点兴奋。
　　可是随着这场架的延伸，一些流里流气的骂声不断进入耳朵后，方离越来越意兴阑珊起来。总结说，这些脏话一点都不好听！
　　您还要脏话比唱的好听咋的？

　　流氓有什么不好？至少比那些呆头呆脑甚至一脸虚假客套的人好太多。方离如是说。
　　您是被那个流氓保护地太好了。我发现和方离在一起后，我已经无比习惯用敬语了，真是懂礼貌的孩子啊！
　　方离忽然转头，眼睛清澈地看着我笑，说，子亲，我喜欢你。
　　我心口抽搐了下。
　　如果让那流氓认识妳，他也会喜欢妳的。
　　我眯起眼笑，说，那妳咋办？

　　方离认真的时候我只是很少看见。她安静下来看书的时候，眉宇间干净地什么也没装下。风撩素颜，轻呢细喃。她写的字很好看。
　　我们不同班，少有的周末我坐在她身边看着书，却常常走神想方离这样那样。
　　方离并未配手机，课余时间也常常和我在一起。那，她不想那座城市的人吗？

　　期中考后，学校出了校刊。我随手拿起看几眼，翻过评述教学和成绩的版面，赫然看见校园风情板块里方离的名字。
　　她写的散文——《纹路》，缱绻字句，读后余韵不断。
　　“那些是固有的，与生俱来的
　　所以我们从来不曾怀疑着
　　过我们的静好流年
　　在没有妳我名字的纹路里
　　横亘绵延
　　不念归期和再见。”

　　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思念。

　　方离，这个从异地城市转来的本地生，在校里卷起风浪。于语文老师而言，她的文带着灵气。这是语文老师来我们课上宣读方离文章时欣慰的评语。于男生而言，看见了一个绝对不一样的女生，出色而又融入地那般自然，无一点突兀，也不是有多柔媚横生，有多娇俏动人，只是很清爽好看地霸占校园风景的一席之地。于女生么，呵呵，嫉妒，羡慕，喜欢，都有。但即使有嫉妒也被她柔柔地无意间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