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异闻卷》执灯闲客

26、一锁双环8

　　两个人各怀心思。
　　怕有埋伏，李威肯定不会随着蓝介去行宫，好在这夜间，还有一处小小茶馆。
　　当然没在营业，是被硬敲开的门。
　　两人的手下均在外面待命，只有二人进了茶室。
　　茶炉是店家现点的，还未将水烧熟，好在生了火，还能暖和一些。
　　店家被客气的请出了茶馆，二人与炉相伴，相顾无言良久。
　　热气徐徐，蓝介最先开口。
　　“不知是否方便问一下将军，是如何认识的栩栩？”他本想捡着要紧的说，无奈现在这个暂且不提的事，在他看来反而很要紧。
　　李威冷道：“居然还有事情是皇主不知道的？”
　　他特地在“皇主”二字上加了重音，讽刺味道十足。
　　显然是知道蓝介在调查他，更明白他的谋反。
　　蓝介也被这话提醒，自己在心底一直在怀疑栩栩。
　　那个不厌其烦，听着自己说话，安慰自己的栩栩。
　　蓝介有些懊恼，明明栩栩给自己甚多，自己却不肯多给予一些信任。
　　蓝介的话一时没有跟上，李威也没在意，他也是烦恼的很。
　　农户的那些日子，栩栩从未向自己打探过什么，自己为何不怀疑栩栩是被掳走的，而要质疑她身份。
　　一时两个人都有些无言。
　　良久，暖炉的水开，热气蒸腾，水面翻滚。
　　民间小店，也没什么好茶叶，茶盒里的茶看着黑乎乎的，也没有香味。
　　蓝介拎起水壶，徐徐注下热水，没想到看着不起眼的茶叶，在热水浇注下，陡然腾起一阵暖暖的香。
　　“皇主什么时候动手。”李威道，
　　再次提醒了蓝介，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
　　“很快，那将军要什么时候，将我绳之以法？”蓝介笑道。
　　李威忍不住白他一眼：“将军不止我一个，我不信你没有这个准备，但凡我要动手，恐怕我出不了这个茶馆。”
　　蓝介很赞赏他这一点，有什么说什么。
　　李威把人性看的也很清楚。他说的没错，将军不止他一个，而且大多数看清事实，择良枝而栖。
　　“那么将军的打算？”
　　“效忠。”李威冷道：“但不是你这种夺权小人。”
　　蓝介叹口气，他怕的也是这个，真不知道老皇上对他有什么恩，能值得李威这样拼命。
　　当然不好劝。李威更不可能自降。
　　“那只耳环，是你给栩栩带上的？”蓝介温和道，那有着圆润光泽的耳环，像是一根刺，剜在他心里，自打看到的那天，他就有些夜不能寐。
　　李威也想起了栩栩耳畔的另一只耳环，没有回答，冷哼一声。
　　蓝介握着杯子，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微微有些出神，暗叹一声：“那耳环，恐怕是你家族中留给你的东西吧？如此贵重，你到舍得。”
　　李威听他话里有话，有些警惕起来。
　　蓝介轻啜一口茶水。
　　“那个耳环我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也给了她。耳环的材料，不是单纯的银。是西域那里特有的一种寒银，开采极为不易，总共就开采出来那么一点，也就够做个首饰。而且上面花瓣图腾，是西域的黑莲花瓣。”
　　茶杯里的水微微有些涟漪，李威惊讶的睁大眼睛，第一次正眼去看蓝介。
　　“西域三十二部，总首领就是圣莲神女。是我母亲。老畜生强掳她充宫，生下了我，群臣说我血统不纯，不可留在宫里，还未断奶的我又被送回了西域。等我作为西域质子回来京城再见到神女的时候，神女早就被皇后割鼻断肢，就剩了一口气，撑着看了我一眼就断气了，因为是番邦，连个坟都没有。而后来老畜生发兵，攻打西域，西域无首，那可是被屠了一个干干净净啊。李大将军，你还记得吗？”
　　李威不自觉双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有些微微颤抖。
　　他当然记得，他是将军，南征北战本就是他的职责，那城还是他屠的。
　　可那明明是西域造反……
　　蓝介稳了稳自己声音又道：“借口总能找到的，比如因为沙尘减产，而无法纳贡，总能让人以为西域是为了抢夺神女而造反，将军也不必有负担，谁都有被骗的时候。——我想说的，就是那只耳环。当年神女还活着的时候，她就算出了自己的命运，让一个贴身宫女带着她的首饰。想法子跑了，通知那些部族想办法避难，好歹算是给西域留个血脉，可惜，只有一部信了那个宫女的话，那个宫女嫁去那一部，带领部族隐姓埋名，苟且到今天，他们长相最接近中原人，改姓了李。”
　　李威试图在蓝介脸上找到他说谎的证据，不过很可惜，没有收货。
　　“老畜生也不是吃素的，当然会发现。我知道你为何效忠老畜生，将军还记得那年冤案吗？”
　　李威当然记得。李氏被冤枉，杀得就剩了他一个小孩，家里只给他留了这个耳环。
　　还是老皇上给他们平的反，如此大恩，他当然要报。
　　蓝介从怀中掏出几片信封，上面的蜡签，还有为了加密而盖的章子。
　　“这是我把老畜生关在后宫的时候，在他密室里发现的密信。李氏被冤枉，只需要唱一出戏就好。杀李氏的理由很简单，他们需要一个走狗，但不需要西域余孽，那时你才多大，小恩小惠养着未来的忠心将军，更何况西域那里已经斩尽杀绝，这个将军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世，一本万利。这些密信上面有玉玺，将军若觉得我说谎，大可以自己看。”
　　李威没有去看那些信，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双眼：“若想诏安我，大可以早就拿这些信件出来给我，何必现在才拿出来。”
　　“为了耗你的兵力。”蓝介丝毫没遮掩：“功高盖主啊将军，我得让你的兵力在我登基的时候，战力减半，不然我会不安——毕竟，是你屠的西域的城不是吗？有些仇，总得报吧，不然没法交代，你说呢？”
　　李威心头一阵：“难道赈灾的时候你故意拖着不发？！敌人夜袭，你也是故意不支援？！我只当你是为了夺权。”
　　蓝介怅然若失：“当然也是为了夺权。一石二鸟而已。所以那家店，让栩栩去救你了不是吗？”
　　李威一怔。
　　两个人都想起一件事。
　　栩栩夜行千里，栩栩刀枪不入。栩栩就那么活生生的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栩栩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
　　“这些信件，只是一部分，将军可以留着慢慢看，日后的事情，你也可以慢慢考虑，我现在想去找那家店。”蓝介道，将开始变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馆外，天色渐明，那丝血腥气味，也渐渐消散。
　　“那个店我在京城见过。那么我想问下将军。——当初你送栩栩回去的江南的那个店，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