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梦羽调》可央

3、风起

　　和莫言比起来，寒心这几天就舒心多了。虽然看到报纸以后吓了一跳，但还好报纸上没说她是谁，大家也都没有认出来，日子还是和原来一样。
　　唯一郁闷的是，莫言这几天没有给她再打过电话了。寒心每天看着自己漆黑的手机屏幕怅然若失。这几天唯一的联系就是莫言给她发的短信，说让她安安静静呆几天，正好可以好好准备她的舞蹈。
　　好吧，舞蹈她是一定会好好准备的，可是不能见面的话，实在是，嗯，有点寂寞。
　　所以寒心这几天一放学就回到练功房去。把自己找好的曲子用录音机一边一边放出来，寻找灵感。把自己想好的动作用心记下来，不过顺序也许还会有调整。为了精益求精，她还逛了好几家音像店找了许多舞蹈光盘回家钻研，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从中学习。
　　并且这几天连给家里打电话的次数也精简了。其实怎么说，跟莫言认识了以后，生怕老爸老妈看出自己在谈恋爱每天一通电话每天不敢少，以显示自己没有因为交男朋友占据很大时间和精力。不过这真是做贼心虚，其实以前也并没有每天都打电话的。
　　后来莫言那里的情况有了好转。有一次发短信说想到解决报纸事件的办法了。之后就每天一条短信，没有落下过。寒心觉出莫言忙的焦头烂额，每一次短信都要嘱咐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每一次短信也只是两三次来来回回的交流，莫言就急着要去忙别的事了。
　　所以日子就这样过下来了。上课、编舞、给家里打电话、等着莫言的短信。寒心的舞通过三个月的非人努力，终于初步完成。接下来，寒心想让自己的老师给自己出出意见，就可以定下来了。
　　莫言二十岁的生日就要到了，寒心每天数着日子帮他倒计时。
　　不过还是想再送一件别致的小礼物，只有舞蹈的话太抽象了。跳完了就好像什么都没留下似的。
　　寒心把舞认认真真跳了一遍，录了像交到了老师手里。恭恭敬敬的说明意图，希望老师给她提出宝贵意见。把修改的任务交给老师以后，就开始搜街。指望着再挑选一件一时之选的礼物，这个生日就实在是太完美了。
　　每一条商店云集的街寒心都没有放过。大大小小的门脸，琳琅满目的礼品，觉得转的差不多的时候把比较中意的又留心了一遍，准备第二天再来。
　　第二天，寒心找到了那家专门卖八音盒的店。不大的屋子，温馨的装潢，打上蓝色的光，放着悠扬的八音盒版的音乐，再加上架子上一排排的八音盒反射着光的亮度，寒心一下就打定了主意在这里挑选一件。
　　小店的老板是个和蔼的妇人。来店里的客人也显然都对小店的装修赞不绝口，对八音盒也爱不释手。老板脸上的笑容于是也变得更加灿烂。
　　先把整个店都转了一遍，然后寒心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白色的八音盒上。八音盒上的水晶球里是一个穿着芭蕾舞衣跳舞的女子，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旋转。脚尖点地，挺胸抬头，双眸低垂。
　　这时候，老板也正好走过来，“姑娘，是个很适合你的八音盒呢。”
　　“是吗？那你觉得我把它送给别人合适吗？”
　　“送人？”老板亲切得笑笑，“给男孩子吧。挺好的呀，见物如见人。”
　　见物如见人。不错的主意。
　　“这个八音盒的机芯也很特别。”说着，拿下八音盒拧上了发条，“你听……很有古典的味道。”
　　寒心听老板娘介绍，侧头细细听。
　　真的是首好听的曲子，像流水。
　　“而且，这是我上货的时候唯一一个有这首曲子的八音盒。怎么样，小姐，喜欢吗？”
　　喜欢。仿若灵魂回归，听着这首曲子翻开前世的一页又一页。
　　“老板你真会说话。我就要这个吧，帮我包起来行吗？”
　　“行行行，我们让它漂漂亮亮的送人。我看看再给你打个折。”
　　“那谢谢你了。您可真会做生意啊。就这店的装修，就能吸引好多人来呢，而且您人还这么好，生意一定很好。”
　　“哈哈，其实这还是我女儿的主意呢……”老妇人喜笑颜开，和寒心聊起来。
　　走出店，寒心大大的舒了口气——任务圆满完成。
　　喜上加喜——寒心惊诧的看到对面西餐店里那个背对着玻璃站着的，好像是莫言。
　　“莫言……”行动和语言一样快，寒心轻轻叫出莫言的名字，同时飞快的跑过马路。
　　距离越近看得越真切——真的是他！
　　三个月未见，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只隔着一层玻璃。
　　那些每一次发短信都在打好后又删掉的“我想你”全部都涌到了头脑中。看到你，更觉得，真的很想你。
　　寒心捂住嘴，压下自己惊喜的欢呼，看着莫言的背影，呆呆的，但脸上，每一处却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莫言只顿了一下，往里间走去。
　　寒心看到莫言走了才回过神，悄悄地进去想给莫言一个惊喜。
　　“欢迎光临。小姐您几位？”
　　“嘘！”寒心俏皮的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我来找人的。”
　　说完赶紧跟上莫言的脚步声。

　　林临却并没有老老实实在雅座里等莫言。在二楼楼梯口林临刚看到莫言就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说出的话带着她身上俗艳的香水味道：“莫言，想死你了，你怎么才来呀，害人家等你这么半天。”
　　莫言抽了抽鼻子，有点受不了这种味道。
　　“我也想你，走，进去再说。”他淡淡道，每一个字，感情都没有起伏。
　　然后，莫言搂着林临进了雅间。
　　莫言身后同样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寒心，放下了自己满脸的激动幸福。安静的站在楼梯上。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身子顺着墙滑下去，手继续捂着嘴，这次却是为了压下去自己呜呜的哭声。
　　餐厅里灯光昏暗，放着轻轻的歌，气氛完美，寒心就越觉得自己可怜。明明是好久不见，明明是准备了那么多惊喜，明明是那么期待的相见，现在全成了寒心自我嘲笑的笑话。
　　可你明明还继续和我发着短信，你明明对不能见面充满了无奈与愧疚。你明明那么的爱我，可为什么会这样。
　　寒心把头埋在臂弯里，长发也正好散下来挡住了眼前仅存的一缕灯光。
　　刚刚在门口迎宾的服务员，刚好从这里路过，想进去招呼刚来的客人，注意到蹲在墙边的寒心。
　　光线很昏暗，但好像比不上她身上散发出的忧郁。
　　“小姐……”
　　声音很好听呢。寒心稍微擦了擦脸，抬起头看她，“认错人了呢，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就走。”然后还送出了招牌的苏氏微笑。
　　可这微笑不再甜美，全是苦涩。
　　找人行动告一段落，寒心向那位扶她站起来的服务员道了谢，稍显狼狈的走出了那家西餐厅。

　　回到学校，寒心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希望自己和平时看起来一样。又仔细照了照镜子，确定没有红眼圈才推门进了宿舍。
　　她给舍友们讲今天看见的八音盒店，推荐她们也去；她给她们讲那家西餐厅，说那里环境很好；他们互相谈着以往送东西的经历，然后一阵阵的笑。后来有两个人在宿舍里就开始了追逐打闹。
　　寒心就站在桌边微笑的看着，还给向那两个嬉闹的同学让出路子。

　　寒心还是很认真的向老师请教自己舞蹈里的问题，和老师讨论，努力的练习，尽力做到最好。
　　看似和之前的三个月没什么不同，转眼到了莫言生日当天。
　　寒心找了一件得体的衣服穿上。虽然去莫言的生日宴会的人应该都是风云人物，但是莫言开宴会的地点是一家豪华餐厅的大厅，其他当天去那里吃饭的客人想混进去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她就先到某一个雅间里去，要点吃的坐一会儿，等宴会开始了再混进去。轻车熟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只要到时候没有人认出她是报纸上的那个女孩子就没有任何问题。
　　晚宴晚上八点开始，莫言约寒心下午四点在学校后门见。
　　寒心抱着那个八音盒在后门等着。还差十分钟四点。
　　她拆开了八音盒的包装，给它拧上发条，第二次听这首曲子却已觉得百年。流水一样的声音丁丁地奏出来。她开始回忆，回忆见到莫言以后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排列有序又精彩纷呈。
　　寒心的头脑里响起了上学期末音乐老师留得考试题目，那首以清明为题的曲子。自己只写了一个小片段却得到了很高的分，老师还找了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填了词。哀痛的词再加上凄凉的曲子，听的时候，悲从中来。
　　八音盒的声音缓缓停了下来，换成寒心嘴里哼出的歌。
　　隔了百年看去，你两鬓微霜；
　　分花拂柳而来，是人影幢幢。
　　你当年脉脉耳语，我至今念念不忘。
　　又是清明，又是清明，
　　山盟海誓还都在回响，
　　水帘修篁却已满是创伤。
　　又是清明，又是清明，
　　我又用悲怆祭奠死亡。
　　我烧一炷香，
　　我拜过佛堂，
　　雨打湿了眼眶，
　　是谁曾在我身旁。
　　又是清明，又是清明，
　　我正在用悲怆祭奠死亡。
　　可寒心今天祭奠的不是人，是她和莫言这段短暂的恋爱。
　　不是因为西餐厅事件让她如此心灰意冷，寒心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小心眼到那种程度。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不打算与现实抗衡，这么长时间相处，已足够怀念。她想，以后遇到的困难还会更多，不如放手。
　　寒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熟悉的温度又从背后圈住了她。是莫言。是那个真的不想放弃却没有勇气继续爱下去的爱人。
　　莫言的手发力把寒心转过来，面对着他，却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莫言……”寒心抬起头，正对上莫言看她的眼睛。
　　接下来的话隐没在莫言的吻里，寒心双手不经大脑控制的搂上莫言的脖子，不想再放开。
　　“心心，想我吗？”好像莫言只有在很特殊的时候才会喊寒心为心心。
　　不等寒心回答，莫言又低下头继续去吻她。
　　最后一次了。寒心心想。她去主动迎合他，她想让他知道她其实有那么爱他。
　　显然，寒心的主动激起了莫言的热情。
　　他们让这个吻变得持久疯狂。
　　等到莫言终于舍得放开的时候，寒心的脸已经变得通红，有一瞬，她甚至以为她已经窒息。
　　寒心羞红着脸，手还紧紧搂着莫言的脖子，低下头，小声说：“想你。”
　　莫言笑嘻嘻的又在寒心脸上轻啄一下。
　　“夫人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为夫收下了。这个也是礼物吗？漂亮是很漂亮，可说真的不如刚刚那个好。”
　　八音盒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莫言手里。莫言现在正仔细端详着，还紧紧把寒心搂在怀里。
　　八音盒又被莫言拧上发条，音乐又缓缓放出来。
　　莫言的心跳好像是给曲子打着节拍，寒心忽然好想一辈子都抓住这种感动与和谐。
　　即将失去的感伤，染红了寒心的眼眶。
　　“莫言……你想没想过娶我。”
　　“……”无言。
　　沉默让寒心的心一下子变成绝望。难道没有。
　　莫言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不一会儿就有笑声传来。在胸腔里产生了共鸣，莫言的欢乐传给寒心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好不好，不要在人家如此伤心难过的时候笑得这么开心行不行。
　　“走，带你看新房去。”
　　说完，拉着寒心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