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睡相一直很好,睡着前是什么姿势一般不出意外都能保持到早上,所以即便是两个人躺在并不算大的床上也不会觉得有多挤。柳生以前记忆里的冈田总是体力很好,因为她在高中体育祭上不仅可以不间断地跑完一个女子一千米和三千米长跑,甚至还能继续留在学生会办公室处理事务,而事实上她的体力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好字来形容了。 有一个完全不会累的女朋友是一种什么体验,那就是自己绝对不可以先说不行。 柳生如果不是有着曾经是网球部正选的底子在,应该只会被她掏空吧。 想什么呢,他说的是冈田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晨跑的习惯,又不是真田弦一郎,怎么会有人真的能做到不需要闹钟一分不差地醒来呢。 说些其他人或许可能不太清楚的,她很怕痒。 有所防备的时候碰她,当然还可以忍住,毕竟也是柔道部主将,可一旦趁她不留神突然捏她一下的话,冈田会像一只受惊的大猫,好像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一样。 这也成了唯一一个柳生能够抓到的她的弱点。 暮春的时节她提着两个行李箱搬来了家里,问起行李为什么这么少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反正比吕士你肯定都会准备啊。」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在听说了她要搬来的当天就恨不得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复制成两份,有着什么都不用说的默契在这个时候还不构成任何的问题,共同度过那个春夏是相当美好的,回到家里就能见到彼此的这种幸福感,让柳生整个人沉溺了。 一直到她瞒着自己通过了甲等公务员考试和警校培训,接着以警视厅搜查四课警部补的身份出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他猛然间醒了过来,原来从来就没有过他。 对于她的这份工作,柳生原先考虑过危险性但是还没有任何的实感,毕竟这里也不算是个治安差到晚上不敢出门的地方,那天他和往常一样留宿在她在东京的公寓里,早上出门前冈田还说着下班一起吃饭,结果还没到下午五点,正在开会的他就接到了冈田同部门上司的电话。 「你好,我是武藤,请问是柳生比吕士先生吗?冈田现在正在东帝大医院,下午的行动她意外中枪了。」 「您...您好,您说什么?」柳生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不想通知父母,我才通知了您,情况不是很严重,但她现在需要人看护。」武藤很是淡定地说着。 「好的,我立刻就过去。」他几乎没等对方挂了电话就拿着车钥匙冲进了电梯里。 赶到病房的时候吃过药躺在病床上的冈田还睡着,她腰间缠着厚厚的绷带,询问了医生以后说子弹从腰侧擦了过去,万幸没有碰到任何要害,在床边坐下,她的同事把她的包和手机都送来了病房,走之前还说着什么:「没想到她会一个人冲上去呀,十几个人都带着枪呢。」 她会这么做的,柳生最是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第二天出了院,冈田只休息了三天便又上班了,并且对父母只字不提受伤的事情,也不告诉自己她为什么会中枪,新闻里对事件的细节也完全没有提及,只是说发生了恶性的帮派斗争,因为涉及到某重要人物所以连警视厅的发言人说话也很谨慎。 「救人质而已嘛。」这是冈田的解释。 她的伤口逐渐愈合,留下的伤疤无数次提醒着柳生,对于她而言的将来究竟是什么样的。 之后不久,完全预料之中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柳生望着面前提出分手这个词的一如既往平静而理智的冈田,也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记得在一起时她总爱对自己说一句话,「在成为比吕士的女朋友之前,我首先是冈田早苗。」所以在知道自己并没有出现在她未来的预定之中的时候,柳生不吃惊,反而在心里想着这才是她啊。 真心实意地来说,他还是很喜欢她,就算在意识到了两个人应该要分开的那一刻,柳生没有否认过冈田还在自己心里这个事实,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和她两个人都对彼此打着哑谜,用鸵鸟式的躲避不考虑将来,却还是被冈田一下叫醒。 很好,冈田依旧是从前那个永远不会认输的Captain。 而自己在成为她的男朋友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再回到大副的状态了,没了水手的船长在狂风暴雨中也坚守岗位,因为她很勇敢,已经不需要更勇敢的人再出现了。想到这一点,无比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长久以来看着的背影原来从来都是背影,并肩而立的誓言如今看来只是笑话一句。 讽刺吗,不,只是很遗憾罢了,很遗憾在成为拍档之前,没有更早地向她开口。 时间不长也不短,其实如果真要挽留一下,也许勉强走下去也不是不可以,柳生不是说不喜欢冈田去当警察,而是他过早地为自己和她画了一个蓝图,却突然发现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因此他感到了慌乱。然而,他对冈田有多了解,就越不会去挽留。 所以仁王才会说:「你们两个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好吗,ビヨッ(piyo),相处愉快又不是相爱愉快。 他们两个人依偎着躺在沙发上看《爱德华大夫》的那个下午,成了回忆中难得有些悲伤的时刻,说出来又是别人不会相信的事情,和冈田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轻松而愉悦,没有任何的压力,也就没有过任何带有负面情绪的记忆。 黑白电影最是让人能够集中精神,没有色彩的干扰,唯独光影在讲述着故事,大致的剧情还记得一个框架,而英格丽·褒曼的康斯坦丝的一段台词成了后来他一直没能忘记的片段。 她说:「The point is that people read about love as one thing and experience it as another. Well,they expect kisses to be like lyrical poems and embraces to be like Shakespearean dramas.」[3] 每个人都有一个对爱情最理想化的设定,他们渴望每一个亲吻是诗意化的,每一个拥抱都是戏剧化的,而关键在于人们难以避免自己实际上经历的一切和那样的爱情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爱情是什么呢?是痛苦和幸福交织孕育出的复杂产物。 柳生自认自己就是个俗人,所以逃脱不了这样的困境,也就没能在最好的时候找到出路,那这个时候放手也不见得是坏事。 分开以后他时不时还会路过贺川面屋,也就是冈田父亲经营的那家拉面店,加上仁王毕业了以后也回了横滨工作,他们两个人的聚会地点就自然而然成了这里,店里生意一直不错,哲平叔是很热情的中年人,嗓门很大,有时候明明已经过了闭店时间他还会坐下来一起聊天喝酒,而这个时候柳生的身份就又变成了冈田早苗高中时候关系最好的朋友。 「放下了?」这天喝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仁王揽过自己的肩膀问道。 「放下了,」他仰起头把杯子里的加冰烧酒喝了个底朝天,「彻底放下了。」 冈田早苗不是个理想的恋人,但冈田早苗是柳生比吕士这一生最珍惜的拍档。 再见,零分恋人。 你好,满分拍档。 ---------------------------------------- 1.上映于1945年由希区柯克执导的黑白悬疑电影《爱德华大夫》,英格丽·褒曼和格利高里·派克主演,一个与心理分析密切紧扣的故事。 2.这里的告白指的是自我声明 3.这段台词出自康斯坦丝和约翰的对话,大概在影片前三分之一的地方出现,台词的翻译是我自翻,和上译厂版本有出入,可以不用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