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我不爱你》柴墟

12、光鲜的她们

　　苡菰磨磨蹭蹭去洗漱，盘算上床后和科比说些什么，端着水盆的手忽然就停下来：到底有什么话是非对他说不可的？什么非得牢牢记着留着等到有机会对他说？也许真的不是他有多重要，只是因为寂寞吧，渴望有个人可以把所有的故事和事故都倒给他听，渴望有个人可以对他喋喋不休，苡菰忍不住激愤：我从苡菰难道就这么不好？巴巴地要一个前男友聊慰寂寞？
　　忽然手机又在口袋里悄悄震动，苡菰心虚地向母亲看了一眼，恰好母亲也看向她：“洗啊，愣什么？！”
　　苡菰点点头，心里有点焦急，如果想看短信就该快快洗漱完，钻到床上，苡菰很想如此，可是动作却仍是呆愣愣的，像是心里头住着另一个苡菰故意驱使自己慢下来似的，另一个苡菰？她能救得了自己么？
　　苡菰慢条斯理地调水温，慢条斯理地脱袜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母亲每日的电视开始了，她身手矫健地爬上床，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苡菰也只是想要这般每日有所待……
　　科比发过一条之后就不再发了，是10086的，苡菰悄悄嘘了一口气，不知是失落还是放松，想想还是拿起手机回了一条：“睡了？”
　　不多久，科比懒洋洋地回过来：“嗯，睡着了。”
　　苡菰失笑：“睡着了还知道跟我发短信？这么习惯我？”打出来一看就觉得暧昧，想想又删掉了后半句。
　　“大姐，我等你短信等得想瞌睡，你自己说说已经过了多久了？”
　　苡菰赔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很久了”，说罢又撒起娇来，“还不是因为你发我短信，当时我妈就在旁边，都是你不好！！”
　　可是如果梦不那么易碎，耽于梦境的人怎么恍然大悟呢？总有人要握起碎梦的大锤，把琉璃般的好梦敲打到挫骨扬灰，“什么我不好，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不小心。”
　　苡菰一时语塞，如果遇上一件事实在太尴尬，那就装做若无其事好了，把自己置身事外就不用艰难地应付了，“哦，今天一天干了些什么？”一个“哦”把所有的情绪都轻描淡写地掩盖下去，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曾发生了一样。
　　“哟，巧了，我正想这么问你，你倒先问了。”
　　“你不正面回答。”
　　“能有什么呢，玩，吃，喝，看电视。”
　　“你不打游戏的？”苡菰以为游戏是一切男生赖以生存的口粮。
　　“游戏那东西有什么好玩的，我倒宁愿打球。”
　　“我宁可玩游戏。”
　　“女孩子玩什么游戏啊，你们女人不是喜欢逛街的么？”
　　“嘿，说对了，我今天晚上还抽空逛了一会儿街呢！”
　　“嗯，像个女人了。”
　　“什么像！我明明就是！”苡菰争辩道，和科比的对话总能唤起她的情绪。
　　“我就猜到你要这么说。”握着手机，苡菰甚至可以想象科比说这话时，不屑一顾的神情，完完全全的不屑，“我就猜到你要这么说”，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说什么都不外乎我的揣测。那你还跟我说什么？你还要听我讲什么？你自己想想不就行了！如果苡菰能把这些话讲出口，那么科比对她来说也不再是个无计可施的难题，可偏偏他是，还十分棘手。
　　苡菰悻悻然，像被人揭了短，就好像自己的回答被科比猜到应该归咎于自己没表现好似的,“切，怎么可能！”
　　“你不信拉倒。”
　　不信拉倒，连勉力让你相信的意愿都没有表现出来，“不信”于他是件无所谓的事，可见“相信”也是，只可惜当初的苡菰根本不会着眼于这些，辗转反侧之间，也不过是为了回某些话让科比开开心或受受挖苦，又或者是侧耳谛听震动带来的幽微声响，这是幽谧的夜中唯一的乐事吧，可是有些快乐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忧伤的底色，科比，想起你的名字我会笑，可是一个笑容还未笑到圆满，理智就会勉强我把它注销，我知道全世界我爱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爱你，你已经是过去式，回收站里的文件还是不必捡了吧，毕竟当初就决意要丢掉的。
　　“行，你拽，是吧，拉倒就拉倒。”
　　“说我拽，你不比我更拽么？”科比露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苡菰很想说，你的拽来源你的不在乎，而我拽，恰恰是因为我太在乎，在乎到没有尊严，所以我需要用谎言充当我最后的遮蔽物。只是辩驳是件很累人的事，说理也是，说不清的话那就不说好了，“不跟你强辩了，真没意思！”
　　“嘿嘿，跟我争辩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以为我怕了你了？我是自己倦了。”
　　“我还真以为你怕了我呢，我可是我们校辩论队的。”
　　苡菰真是没想到，这个黑瘦的曾经语文不过中下水平的科比真的有很好的口才？当时只觉得原来辩论队很容易进，都不挑人的。“你都辩驳不过我，还辩论队呢，那我岂不是水平很高？”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辩不过你。”
　　这句寻常的抬杠让苡菰想到了从前的初三，科比成绩不好，但很上进，而那时的苡菰属于女生中的特例，上课睡觉，成绩优秀，英语、语文尤好，当时隐隐觉得科比拿自己当成假想敌，可是班上结对子选榜样的时候，科比却选了自己的一个兄弟。
　　“你以前成绩不如我，有没有自卑过？”
　　“自卑倒不至于，反正从我认识你开始你成绩一直不错，不过我的确把你当成目标哦。”
　　“男孩子好像不喜欢女生比自己优秀。”
　　这句话科比倒是大大方方地持赞同态度：“同意，我那时就宁愿你成绩差些，这样我才有优越感。”
　　“那尤妙呢？她的成绩怎么样？”
　　“不好，也就和我差不多的样子，数学有时还比我差些。”
　　也许，冥冥中他们更合适吧，不是什么都要用个“好”字来形容的，互补和般配才是恋人的相处之道。多年的书生生涯让苡菰迷惑，她似乎清醒了一些，好像抬眸四顾，恍然觉得成绩学习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
　　在从前的苡菰眼里，这不过是两个成绩中下的男女，此刻猝然发觉“差生”这个形容词多么可笑，除却成绩，他们是光彩照人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