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苍茫浮烟闻笛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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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分，连朝睁开了双眼。月光惨白，斜射入山洞中，影影绰绰如同匿藏于黑暗的魑魅魍魉。
全身都疼，要命地疼。尤其是那个地方……
连朝转身一看，重颜背对着自己，宽阔的肩膀像是世上最高大的山。重颜呼吸平稳，俨然一副熟睡的样子。
连朝支起身子，借着不弱的月光打量起自己。自己穿好了衣裳，身上还盖着重颜的红衣。少年的嘴角挂着一丝微弱的笑，重颜为他清洗好了身体，似乎连那里都上了药。
只是哪里来的药？哪里又有溪流可供人洗漱？
连朝转念一想，若这山中并无溪流，那瀑布只可能将整座山淹没了。
尽管如此连朝的心里还升上一丝甜蜜。
连朝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把少年痛得龇牙咧嘴的。
一个闪着寒光的物件吸引了少年的目光。少年蹲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竟是一把分水匕！匕首盈盈不足一尺，光滑的剑身上似有秋水流淌，寒光四溅。
连朝回头看着熟睡的重颜，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如果他死了……
连朝痛苦地闭上眼，修长的手指死死握住匕首的柄。
你是个混蛋！你还想再杀一次皇兄！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禽兽！丝毫不念血肉之情的混账！
不！不是的……
分水匕落到地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少年的脸上满是绝望的笑，灿若明星的双眸却带着一点释然。
连朝退回到重颜身旁躺下，手轻柔地环上重颜的腰。
能死在皇兄手里……也无憾了。
清晨，太阳投下第一缕阳光，世间的万事万物苏醒过来。
阳光也唤醒了因为太疲惫而昏睡的连朝。连朝将手往旁边一搭，没人！
仅剩下的一点睡意也被吓走了。
连朝腾地坐起，重颜的红衣也不见了。空荡的山洞里只有他和熄灭的火堆。
“皇兄！你在哪儿！”连朝磕磕碰碰地向洞外跑去。皇兄，你还是将连朝抛弃？皇兄果然是恨着连朝，恨不得抽筋剥皮……
洞外居然是一片茫茫白雾，混沌分不清界色。一切都笼罩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让人窒息让人恐惧，迷茫的未来隐藏在了厚重的浓雾里，看不透。
目之所及，略微透明的白充斥着眼睛，令人分不清方向。
少年绝望地跌倒在地，匿于泥土的石块划破了少年的右手，血像艳丽的玛瑙珠一样，一颗一颗滴下。
突然间，一阵空灵的笛声飘荡在云雾间，低沉而深情。又好似流水的婉转，月光的凄寒。时高时低的笛声仿佛追逐着山间的精灵，在清风中翩舞。而它又带着笛子的特有的低沉，仿佛是情人在诉说说不尽的伤感。
赫然便是那首《凤凰台上忆吹箫》！
少年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眼眸里满是惊讶。他怎会忘记自己登上皇位那日，重颜，是重颜，躲在一个废弃的宫殿里，独自一人吹着这首曲子。
那也就是说重颜没走！
少年大喊道：“重颜！重颜你在哪儿？！”连朝撑起身体，茫然地四顾，可眼前全是一片白色，哪有重颜的影子！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连朝低声念道，以前自己并不知这首词的意思，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笛声愈来愈清晰，少年顺着笛声寻往声源。
虽然浓雾挡住了视线，但连朝明白只要顺着声音便一定能找到重颜。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眼前一下子空旷起来——却是浓雾突然消失了。
红衣男子依着梧桐树，白发胜雪,手里还拿着那根玉笛。
只是这笛子是从何处而来？
重颜看见连朝走出雾瘴，收起了笛子：“我们得离开此地了。”
离开？少年虽不解，却还是没有问出口：不是说，来这三日吗？这才第二日还不到。
仿佛不经意似的，重颜轻声开口：“就算看不清脚下的路和周围的景色，也仍然能找到我……可在流言蜚语中，你为何找不到我的真心？”
少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是呀，这是为何？
*** ***
两人下山后，回到了当初弃马的地方。令人称奇的是，那两匹马仍在原地，悠闲地吃着草。
重颜率先翻上马背，对着连朝伸出一只手。
连朝立马就明白了，红着一张脸也同重颜上了马。
这是关心我吗……连朝靠在重颜的怀里，心狂跳不止。
回到皇宫，已是酉时。残阳如血，仅余下一半的残阳散发着淡淡的血红色，与天边的火烧云纠缠在一起。壮烈而瑰丽。
不祥的红色仿佛是在预言人间的悲剧，多么可笑。
“连朝！”连朝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听见身后的重颜声音里隐藏了那么多的无奈。
“怎么了？”连朝转回身，歪着头问道。
重颜的唇颤抖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珍重！”
“也许槐树下的东西于你有用。”重颜深深地看了连朝一眼，那一眼仿佛是要把少年永远刻在心头一般，那样深。
连朝被那样的眼神骇住了。就连重颜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为何，为何重颜的眼里是那么悲伤？是那么绝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苍茫浮烟闻笛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