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十年代》肥年

5、断个干净

　　徐静兰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嫁进了谁家就好似成了谁家的私有物，挨骂挨打在外人看来都是正常，一口气堵着徐静兰不吐不快：“老支书你这样和稀泥偏袒桂婶儿，要是王凤兰真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

　　被这么质问，老支书脸色也不由难看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

　　“嫂子。”郭小云跺跺脚。

　　“妈让你回去你没听到吗？赶紧跟我回去。”

　　“小云……”

　　“让让，让让……怎么都聚在我家里……”

　　“贺远回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争吵议论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这是……”

　　围着看热闹的大家伙十分主动的让出了道，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古怪。

　　贺远一头雾水看着众人，问他妈：“妈，咱们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上儿子询问的视线，刘桂芬顿时心虚。

　　“你不在家这阵是发生了点事，妈一会儿再跟你说。”

　　刘桂芬干笑一阵，想先糊弄过去。可惜徐静兰不给她机会。

　　“你回来了正好，你妈烧了王凤兰的通知书，闹一顿后好几天没见人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但深知自己媳妇脾性的贺远已经明白过来，他沉着脸看向她妈：“妈，凤兰呢？”

　　“儿子，这事妈一会儿再跟你说……”

　　“妈，我问你凤兰呢？”贺远执着问着。

　　“都说了一会儿跟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母子俩在那僵持不下，郭小云凑到徐静兰身边：“嫂子，现在贺远哥也回来了，你快跟我回去吧，妈该生气了。”

　　“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回。”

　　贺远回来了，到不用她再去多管闲事当恶人，但没见着人徐静兰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徐静兰。”怎么说她都不听，郭小云气得跺跺脚跑走了。

　　说话的功夫，贺远已经越过他妈把屋里找了个遍，转过头瞥见上了锁的柴房，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们家柴房从来都不上锁。

　　“贺远——”

　　刘桂芬瞪着眼急喊一声。

　　贺远没停拎着斧哐哐几下就把锁砸开。

　　堆着柴的小屋里，王凤兰被捆了手脚堵了嘴丢在哪里。

　　“媳妇——”

　　贺远急喊一声跑了进去。

　　看清楚里面情况后大家伙也是倒抽一口气，看向刘桂芬的眼神立马都不对了。王凤兰被捆了手脚堵了嘴丢在地上，挣不动也喊不出，眼睛虚虚的睁着，看上去很虚弱。

　　徐静兰气得发抖：“老支书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这是磨性子？这分明就是要把人磋磨死。”

　　老支书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刘桂芬真会这么磋磨人。

　　王凤兰手脚被解开，嘴里的布团也被扯掉。

　　“媳妇……”

　　王凤兰奋力推开他，看着他的眼中全是恨意。

　　“徐静兰，帮帮我……”王凤兰哑着嗓子虚弱的喊了一声。

　　徐静兰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谢谢。”王凤兰虚虚的靠着她，勉强扯出一个笑。

　　那笑看得徐静兰鼻头一酸。

　　“这也太狠了点，又不是训猫打狗。”

　　“谁说不是呢……”

　　“老栓家的，你怎么回事，怎么把人……不像话，你太不像话了。”

　　大家伙议论纷纷，老支书也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皱着眉头斥责。他是真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都把人磋磨成什么样了都，这下他就是想和稀泥把这事揭过去都不成了。

　　“我……我……”

　　知道再怎么辩解也没用，桂婶儿索性往地上一坐，半是耍泼半是哭诉道：“我也是没法子了，自打知道了要高考的消息王凤兰铁了心要跑要回城，没了通知书她就更加变本加厉，连家都不要了，死活要闹离婚还要搬走，我也是没法子才把人关起来的。”

　　她哭的无奈极了，说着抹抹泪继续道：“我家远子是个什么样你们是清楚的，他对她多好你们也是知道的，当初我不同意他们的事，他死活都要娶。这些年嫁进我家她跟个大小姐似的，洗衣做饭都是我儿子帮她做，她现在看到回城的希望了，对我家对我儿子是用过就丢，还有我家小娃他才多大点孩子，亲妈就要撇下他回城过好日子，哎呦我可怜的孙啊，我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说到最后还嚎了起来。

　　“那你也不能把人磋磨成这样啊。”

　　老支书气的不行但经过她这么一哭诉，语气已经缓和下来。

　　“我一开始也没想打她，可她骂骂咧咧嘴里没句干净话，总拿话激我……对她就是故意的，她故意拿话激我打她……”

　　见她还要狡辩，老支书叹了一声：“行了，贺远你先把你媳妇送卫生站看看去。”

　　“老栓家的，你拿上钱也跟着去一趟。”

　　听到让她拿钱刘桂芬立马跳了起来：“去什么卫生站，我跟你们说她就是装的，也就是破了点皮看着吓人。家里有药水拿给她抹上就是了，用不着……”

　　“妈——”

　　贺远极力压制着喷涌的愤怒。

　　“走，我带你去卫生站……凤兰。”

　　“不用你。”王凤兰没理会他的错愕坚持不接受他的帮忙。

　　老支书皱皱眉：“那让郭海家的送你过去。”

　　“郭海家的你……”

　　“走吧。”徐静兰这会儿一肚子的气谁的脸也不想给，老支书话没说完徐静兰就扶着脸色白惨的王凤兰离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老支书脸色有些不好看。

　　“行了，都散了吧。”他说完背着手先走了。

　　贺远拿上钱追着去了卫生站，刘桂芬拦了没拦住。

　　半道上王凤兰没撑住昏了过去，被追上来的贺远背着送去了卫生站。

　　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

　　煤油灯下，胡子拉扎的贺远守着她，眼睛通红。

　　“你醒了……”

　　王凤兰看着他，平静道：“我们离婚吧！”

　　贺远顿了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求道：“……能不离吗？”

　　“都这样了，你还期盼我能和你妈和平共处？”王凤兰红了眼。

　　“我们可以搬出去啊。”

　　“我要回城。”

　　贺远握着她手：“那就回，我们租房子暂时住下，我会努力挣钱养活……”

　　“你知道我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妈烧了我的通知书，还把我关起来，怕我喊叫还堵了我的嘴。她训狗一样饿着我，言语辱骂我，动手打我却说是为我好。哈，我爸妈都没这么打过我，她凭什么？你爸你哥嫂你妹他们都在，却没一个出来制止，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贺家人的冷血，我告诉你，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在踏进你家，更不想跟你妈扯上关系。”

　　王凤兰越说越激动，眼中全是恨意。

　　“对不起！”贺远辩解不了，看她那样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对不起有什么用？”王凤兰擦了擦眼角不受控滑出来的眼泪，冷笑一声看着他：“你能跟他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吗？”

　　“我……”贺远哑口无言。

　　“你不能。”

　　王凤兰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软又正直，他就做不出撇下爹妈的事，她承认自己咄咄逼人了，不过逼就逼吧，反正让她原谅他妈这辈子都不可能，她也过够了这种每天充斥着鸡毛蒜皮小事的日子。

　　“离婚吧，我不后悔嫁给你，也请你放我一条生路。”

　　贺远颓丧着肩陷入沉默。

　　许久，他抬头看着她，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然。她是要走的，她早就跟他说过，要是没他妈闹这一出，他们也许会按照憧憬的那样一起努力争取在城里扎根，让他们的孩子有个好的未来。

　　他还记得她跟他商量的这事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现在都没有了，她的眼中只剩下迫切和痛恨。

　　痛恨他妈做的那些事，迫切想要逃离这个对她来说痛苦难受的地方。

　　贺远最终点点头，他听到自己说“好”。

　　“谢谢。”王凤兰如释重负。

　　就算卑劣的利用他对她的感情以及愧疚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只要能离开，她不后悔。有些事有些感情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当断不断只会让自己不痛快。

　　她要做的就是趁早断了干净。

　　——

　　王凤兰的父亲知道他女儿的遭遇后豁出脸面去求了老战友帮王凤兰安排工作转招回城，王凤兰的户口将会被转到了新单位。两人离婚的事贺家人不同意，刘桂芬撒泼闹腾不让王凤兰走，贺远顶着他妈的愤怒还是放王凤兰离开，他妈得知王凤兰被转招回城又撒泼闹了一场，还拿小娃威胁她，王凤兰硬着心肠没有妥协。

　　离开那天，王凤兰的父亲和哥哥来接她。

　　当着贺家人的面，贺远被他们打了一顿，他妈哭天喊地的要闹被他拉住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贺家人还想要闹，贺远堵在门口，任由他妈撒泼闹也没放她出去。

　　——

　　“别送了。”

　　王凤兰把行李递给她哥对来送她的徐静兰笑着到。

　　“你说咱俩吵了争了这么几年，到最后却是你帮了我。”

　　“我可没跟你争。”

　　王凤兰摆摆手：“不重要，反正你这朋友我认下了。”

　　“徐静兰。”王凤兰顿了顿。

　　“嗯？”

　　“如果有机会，你也早点回城。这里除了贫穷愚昧什么都没有。再待下去，早晚会把人变得跟那些人一样麻木。我不想看见你变成一个整天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转的人。还有，通知书千万收好了，我不希望我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

　　“不会的。”

　　王凤兰摇摇头没在说什么：“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