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从不在人间》水弘雨非

18、第 18 章

　　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住在记忆中。对何女士来说，老刘就是这样的存在。

　　老刘大殓那天，何女士也去了。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前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那张曾让自己神魂颠倒的脸也彻底脱了相，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要说一点都不难过，那绝对是假的。

　　到底是自己真心喜欢过，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男人，她也曾幻想过等两人都白发苍苍，他那糟糕的脾气也许会因为年岁渐长而有所改善，到那时，自己就能和他一起牵手去买菜，再一起穿过街心公园回家，晒晒太阳看看电视，一起说些陈年往事。

　　会离婚，有一定冲动的成份在。虽说不后悔，但也并不是一点儿都不留恋。外孙女出生后，他和自己的关系也有了一定的缓和。在女儿做月子期间，他也来过自己家好几回，和她现在的丈夫都能和平地说上几句话了。何女士那时觉得，虽然不再能当夫妻，可还能当朋友，也就够了。

　　可是他却走了。走得那么突然，那么意外。

　　在何女士印象中，老刘除了脾气不好，爱抽几根烟，喝点小酒，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

　　他身体底子很好，和同龄人相比，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过分健康的了。何女士与他共同度过的那几十年里，几乎没看到他生过病，连感冒都极少有。

　　何女士甚至幻想过，有朝一日在自己的葬礼上，他也许也会为自己流下几滴怀念的泪。

　　结果，最后为对方流泪的人，却是她自己。

　　到底是曾经真心想嫁的男人。何女士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胸腔里那无法抵制的狂乱心跳。那么英俊的男人，就像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样，连和他说一次话都能让她脚下打飘。真和他领证的那一天，何女士觉得天上的云彩都是粉色的。

　　可最后，也是自己决定离的婚……

　　她甚至无法自控地常常在想，会不会正因为自己执意要离婚，才让老刘心情郁闷，得了这么个恶毛病？每每想到这种可能，就让她觉得自己胸口闷得慌。只有和女儿这样聊起他，才觉得舒坦些。

　　云并不知道她心里这九曲十八弯的道道，只笑着答了句：“他才不会！他只会说我笨，该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现在又穷折腾。”

　　说是这么说，但书还是认真在看的。遇到看不明白的地方，她就发微信给路表妹，过不了多久，路表妹就会把解题思路发过来了。

　　成人大专入学要比她想像的容易些，加上云又确实花了些心思，所以考试还算顺当。年初的时候，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她挑了个白天，把宝宝交给何女士，自己带着录取通知书到墓园走了一趟。

　　“爸，我考上了，来和你说一声。虽然我知道自己肯定还有很多地方做得让你不满意的，但我接下来也会努力按着你的要求，好好过下去。我知道你不喜欢栋，但他……到底是我选的男人，我不想半途而废。希望你能看在宝宝的面子上，保佑我们一家三口！”

　　墓碑前，放着一盒烟，是老刘生前最习惯的牌子；旁边还摆了一瓶酒，也是他常喝的。云拖了铁桶过来，化了些自己折的锡箔元宝，再用湿巾细细把老刘的照片擦了一遍，才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云的生活忙碌了起来。她每天照顾着越来越活泼好动的宝宝，还得做到家务学业两不误。每次上课前，都得提前预习功课——基因真是很神奇的存在，路表妹从来不用复习预习都能逢考必过，但她却连读夜大的课程，都得反复准备才能跟得上班级进度。

　　等到第一学期结束时，云才得以喘了口气。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丈夫似乎出差的频率有点过高了。

　　平时因为她都在忙着，丈夫不回来吃晚饭，反而能让她感觉轻松些。不必做饭，随便拿点面包饼干就能凑合一顿，能为她省下不少时间。

　　何女士也不是很待见女婿——要不是他欠下那么多外债，老刘说不定也没那么快就走。这病现在多少人得，也有能带病一活十多年二十来年的。可见是女婿的事影响了他的心情。

　　女婿要不在家呆着，何女士反倒还乐意多来陪陪女儿和外孙女。有时晚了，就在外孙女的屋里直接睡了。

　　一来二去的，云直到学校放了暑假，才发现丈夫这个月已经出了三次差了。

　　云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拨通了老宋的电话：“宋叔叔，我云云呀！嗯，我想问下……栋他们公司现在是不是挺忙的啊？好像有外地的业务？啊……没有？那他也不需要出差吗？哦哦……好的，谢谢宋叔叔。”

　　一通电话打完，大夏天的，她从骨头缝里窜出凉意来。

　　老宋的话说得很直接：“云云，叔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爸爸走了，我真心把你当自己家女儿看待的。栋最近在单位里……和一个实习生走得挺近的。不过目前没听说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每天都各自下班回家，所以我就没有和你说。不过……你还是自己小心些吧！”

　　不需要出差的栋，这个月已经有三次“出差”记录了，且基本都在周末，从周五到周日。

　　那公司不是老宋自己单位，能听到这些小事，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把云当自己女儿看待，才会特别留心的吧？

　　可是显然，栋和那个女孩并不止“每天各自下班回家”而已。

　　云发了条消息给栋：“晚上回来吃饭么？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栋的消息过了足有半小时才回过来：“我还在单位忙呢！今晚怕是回不去了。你早点睡吧，实在不行我就在单位凑合一晚了。”

　　云的指尖都在抖，一颗心沉沉地坠到地底深处。她打了删，删了再打，最后只发出去一个字：“好”。

　　也许宋叔叔误解了？他单位里确实挺忙？

　　云想了又想，决定自己跑一次。

　　她把孩子交给何女士照顾，推说要出去和老同学碰个头，就匆匆出了门。

　　夏天的傍晚，天色暗得很慢。远处的晚霞红彤彤的，照得整个城市都像浸染在了一层艳色中。

　　云一点看风景的心思都没有，低着头只是赶路。栋的公司她去过一次——那本是属于她的机会，被她亲手让给了栋。

　　诺大的办公楼里不少楼层都亮着灯，云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按下了电梯楼层按扭。看着数字一次次变化，她甚至下意识在向冥冥中不可知的力量祈祷：不管是什么力量都好，请保佑她的婚姻，保佑她的丈夫没有变心……

　　电梯在22楼停住了。

　　这一层只有两家公司，分别在电梯厅的两边。但是没有一家是亮着灯的。

　　整个22楼，除了电梯厅顶上微弱的灯光，四下一片黑暗。

　　云的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连气都透不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手机，按了好几次，才终于拨通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四下仍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电话铃声从她身边响起，连震动声都没有。

　　栋那边接通了电话，声音里隐约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我不是说了我在加班吗？”

　　云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会导致肾上腺素飙升的关系，她居然在一瞬间就想好了要如何对答：“嗯，我舍不得你加班辛苦，所以特地带了亲手做的晚餐来给你吃。你下来接我好吗？”

　　“你、你在楼下？！”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像是打翻了碗盘，又像是撞翻了桌椅。稍远些还有个女人娇滴滴地问了句：“谁啊~？”

　　栋的声音有压不住的慌乱：“你……你干嘛过来啊？在家好好照顾女儿啊！”

　　云什么都明白了。

　　她闭上了眼睛，热泪滑落脸颊。难为她还能冷静出声，虽然已经颤出了哭音：“你马上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说完，她不等栋回复，直接按断了电话。

　　栋是直到过了零点才到家的。

　　客厅里亮着灯，云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坐得直挺挺的，像一尊石膏像。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看起来比平时还白上几分，简直就像是纸一样了。

　　茶几上，放着一本日历，上面圈出的是栋这个月出差的日期——三次都是周末。

　　栋觉得自己有点心虚，刚岣嵝起背，又像要给自己鼓气一样，硬是把背脊给挺直了。他在玄关处搁下了包，清了清嗓子：“你干嘛啊？非要我回来？我正忙着呢……”

　　云的手“啪”地一声拍在日历上，打断了他的话：“忙什么？”

　　“……当然是工作啊！还能是什么？”栋的底气很不足，还是强撑着回答她，“你不知道，我们单位最近忙着呢……”

　　“所以今晚不止你一个人加班？”云的声音平静得一如往常，一点都听不出来有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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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周末时我有点忙，结果导致周一太困，睡过头了QAQ
这两天会把更新补回来的【虽然并没有人看】
云的故事大转折即将到来，全部完结后会改文名【起名废正在想起啥名好】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