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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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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我真的不喜欢下雨,一下雨我们家房顶就会漏雨,南方的雨总是很大很急,往往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房顶不是没修过,每次大雨过后妈妈都会爬上屋顶用买来的油毡纸盖一次,效果不是很大,谁让我们家没有男人呢?妈妈曾经去跟正在盖房子的邻居要一些熬过的沥青,那东西可真好用,把它浇在屋顶上在铺上油毡纸,下雨就不用漏雨了。可听外公说,沥青好像很贵,邻居在施舍我们一小桶后便不给了,妈妈摸着我的头,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她晚上一定又会在被子里面偷偷的哭了,她就是这样,什么都装作没事,什么都自己扛下来,她总是尽力给我她所有的,我知道她尽力了,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她要靠一个人辛苦卖菜养活外公,供13岁的我跟11岁的弟弟上学生活,她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这些年的操劳把才刚刚30多岁的她,打磨的像个四五十岁的老人,苍老的脸上唯一还能辩认出来当年她曾是个美人的只有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很黑很亮,像一汪清澈的湖水。
外公说妈妈还是姑娘的时候是全村最漂亮的美人,更能做的一手好饭,当年提亲的人把家里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外公是农民出身大字不识几个,他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应该要嫁一个好的婆家有大片的土地N多的房子,这样一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可外婆却是村子里少数读过书的几个女人,当年还在村子里的做过记录工作,她认为妈妈一定要找一个知书识礼的男人,这样才会一辈子幸福。直到妈妈决定要嫁给那个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外公还是不能接受,他总说一个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他来做什么?外婆却很高兴,她觉得女儿这回真的是找到了幸福。
童话总归是童话,他们结婚后一年我出生了,我出生的那天村子里闹了蝗虫,外公说外面扑天盖地的全是蝗虫,所过之处庄稼全毁了,那一年村里人的生活异常拮据----除了我们家,因为那年妈妈在土地里种的是芋头。爸爸把我举过头顶“宝贝,你真是咱们家的福星!”,福星?我是福星吗?我也不知道。外婆抱着我说“这个孩子真是漂亮,比惠心小时候还漂亮,眼睛可真亮!”奶奶说“这孩子长大一定不得了,那双眼睛多勾人?”
外婆给我起名字叫“子萱”,外婆说“萱”是美好的字眼,女孩子名字里带萱字是幸福美好的寓意。幸福的感觉真好,两年后弟弟出生。
那是个秋天的午后,爸爸去学校上班,妈妈去地里干活儿,我带着弟弟在院子里玩,突然进来了个陌生的女人,她的衣服可真好看,皮鞋亮的可以当镜子照,就连村里最有钱的二喜家也没有这样子的衣服,“你是小萱吧?你爸爸在家吗?”陌生女人开口了,“去上班了”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比照片上看着瘦,吃的不好吗?”哦,原来是见过我的照片,奇怪,这个人我不认识,爸爸为什么要拿我的照片给她看?我吃的好不好关她什么事儿?我没觉得我瘦,前两天跟张伯家的大福打架,我还把他脸抓破相了呢!奇怪的女人!外婆出来了“天成去上课了,你坐会儿吧”,外婆给女人用碗到了水,女人只是看了看,把碗往前推了推说“我有急事找天成,能不能告诉我学校在哪儿?我去找他”,“我知道!我去喊爸爸回来!”我一路飞跑地走了。半路上遇到了舅妈,她跟我说她家里有蛋糕问我要不要去吃?好吧,蛋糕这种东西,在农村并不常吃的,我去舅妈家吃了蛋糕,还跟小表妹玩了一会儿,等我想起来去学校的时候,学校已经关门了。完了,我闯祸了,我吓的一路小跑赶回家。
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跟那个女人在屋子里说话,外公外婆坐在院子里,大家看到我回来都没有说话。“小凯,爸回来没骂我吧?我给忘了”,小凯是我弟弟,那年我8岁他6岁,“没有,就是妈回家看到那个阿姨好像不高兴,一直在做饭没说话”小凯睁大眼睛,一脸认真的回答我,我可爱的弟弟,“给,小舅妈给的蛋糕”我从口袋里掏出剩的那一小半蛋糕,小凯握着蛋糕高兴的说“姐,你真好!”
女人没有在我家吃晚饭,坐了三个小时走了。那晚爸妈激烈的吵架了,小凯一直在哭,外婆抱着他也默默流泪,外公只是一直抽烟,不停的抽……。
第二天阿福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爸爸跟学校辞职了,等我哭着跑回家的时候,家里已乱做一团了,爷爷奶奶从邻村也过来了,爷爷用拐棍打爸爸的肩,几棍子下来爸爸有点撑不住蹲了下来,奶奶只是不停的在骂人,我还没从爸爸辞职的事情从反应过来,又一个晴天霹雳打了下来,爸爸要跟那个女人到城里工作,只跟那女人,不带我们……。
爷爷真的是生气了“你这个不肖子!如果你敢走!老子就永远不认你!”
外婆抱着小凯对着爸爸跪了下来“妈!你干什么?”爸爸扶着外婆想让她站起来,外婆好像铁了心,怎么都不肯站,爸爸没法子,也对着外婆跪了下来“妈!我只是去城里打工,我想多赚些钱给惠心跟孩子们,我想让孩子们读大学!妈!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学校教书的呀,等我稳定下来就把惠心跟孩子接去一起住”奶奶也跪下来了,哭着求爸爸别走。
妈妈一直站着,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不停的淌下来,嘴唇被咬的泛了青,但始终没有讲过一句话。
那天爸爸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爷爷说如果他敢走,就永远别回来!可第二天他还是走了,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妈妈坐在床边抱着弟弟哭,外婆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外公又在院子里抽烟。爸爸走了,头也不回。
半个月后外婆永远离开了我们,临死之前外婆抓着我的手,那时她那已经讲不出话来,只是嘴角一个劲的抖,“我会照顾好小凯的!一定照顾好!”我用力的点头,希望她能瞑目,但我终还是没有做到,外婆走了,眼睛没有闭上,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妈妈,她放心不下妈妈,她觉得如果当时让妈妈找一个种地的,所在生活一定不会是这样,她觉得对不起妈妈,原来读书人也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