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58、第五十八章

　　不经意间，天又渐渐转凉了，御花园的花花草草也逐渐凋谢了，原本郁郁葱葱花红柳绿的园子整个都微微泛起了黄，倒也别有一番景色。

　　佟芷柔近日又病了，原只是因着换季的缘故有些感染了风寒，但奈何身子底子太差，一场小小的风寒便叫她又卧倒在床了。

　　康熙进来时她才刚喝了药，嘴里苦得很，正拿了蜜饯压压味儿，本就没什么肉的小脸儿愈发白惨惨的了，瞧着就叫人不禁揪心。

　　“这些奴才愈发的不中用了，怎么伺候主子的？”

　　佟芷柔就笑了笑，叹道：“丫头都是好丫头，原也就是臣妾自个儿身子不中用罢了，哪里就怪得了旁人呢？”

　　康熙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忽而有些好奇道：“往常你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这会儿怎么反而还有些温热？可是发热了？”

　　“皇上误会了，这是先前隆科多给臣妾寻来了一个好玩意儿。”说着，便从衣领里掏出来一枚玉佩，“隆科多知道臣妾身子不好畏寒，故而特意给臣妾寻摸来这样一块暖玉，臣妾系在脖子上这暖玉刚好贴在胸口，确实舒服得很，也难为他上哪儿扒拉出来的。”

　　“既是觉得舒服那你就仔细戴好。”康熙又将玉佩给她放了回去，笑道：“隆科多这小子打小就爱满京城蹦跶，三教九流也不曾少结交，说不得是哪里得来的门路，难为他还知道想着你，倒也是个有心的。”

　　“不过这点大的一块玉还是不顶什么用，回头朕去私库里找找，再弄些来给你打一副镯子戴在手腕上，如此冬日里应当不是那么难熬了。”

　　佟芷柔眉眼一弯，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来，“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了。”

　　“你与朕之间还整这些客套的作甚。”康熙笑着摇摇头，紧紧抓着她的手轻叹一声，“你可一定要好好儿的。”

　　本宫当然会好好儿的，本宫还等着熬死你这个臭男人坐享儿孙福呢。

　　心里如是想着，面上却一脸忧愁，“臣妾自然也是想长长久久的陪伴在皇上的身边，可是臣妾这破败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得很，臣妾怕……若有朝一日……臣妾恳求皇上，对家里多两分宽容，对小四多几分关爱。”

　　康熙的心都揪起来了，“说的什么胡话？有朕的庇佑，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放心不下他们，那你就好好活着，否则他们若惹了朕生气，朕可就没那么大的耐心了！”

　　直到离开了承乾宫，康熙的心情也没好起来，一直就阴沉沉的，倒也不是生气，就是给愁的。

　　李德全也不在意，只静静的在后头跟着罢了，回回皇贵妃生病皇上都是这模样，都已经习惯了。

　　康熙心里是真愁，不仅愁还又怕又愧。

　　每回表妹一生病，他这心里又慌得很，总觉得好似每病一回寿命就少了一点，更甚至说不准儿哪天一场看似寻常的小病就将人给带走了。

　　只这回，不过是个寻常的风寒罢了，最好的太医精心配出来的方子，还有全天下但凡能找着的最好的药材，这吃了几天还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呢，这若是再严重些，那人还能好吗？

　　只要一想到表妹年纪轻轻的就……他这心里就亏得慌。

　　到底是嫡亲的表兄妹，打小就有的感情，弄到如今这境地，搁谁心里能自在。

　　“臣妾给皇上请安。”

　　永和宫就在承乾宫旁边，这会儿德嫔出来撞见人倒也不显突兀，至少康熙心里没起疑。

　　“起罢，这会儿是要上哪儿去？”康熙就随口问了句。

　　德嫔面露忧郁，道：“这不是皇贵妃娘娘病了，臣妾就想着去瞧瞧。”

　　就这恩怨还去探病？看见你就够不舒坦的了。

　　康熙心里犯嘀咕，直接说道：“皇贵妃歇下了，你就不必去了。”

　　德嫔乖顺的点点头，又说道：“皇上这会儿可空着？不如去臣妾宫里坐坐……不怕皇上笑话，臣妾这几日正在读诗经呢，只是臣妾肚子里这点子墨水，实在是吃力得很，皇上若是得空不如指点指点臣妾。”

　　康熙是个博学多才的皇帝，对待汉学也是极其重视，且因着自身的博学自负，他还有点好为人师，德嫔这完全是挠着他的痒痒肉了。

　　果然，康熙听罢便生起了些许兴致，与德嫔一同回了永和宫。

　　德嫔不过是包衣出身，虽识字，却也仅限于识字罢了，真要说什么文采墨水，那是没有的，不过是因着知晓康熙喜欢有才之人，她才强迫自己学罢了，不论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至少明面上得装着十分喜爱十分努力的样子。

　　还可以借这茬时不时的将皇上勾到永和宫里来坐坐，这坐着坐着，她还能让人跑了不成？至少目前来看，这一招还是十分有用的。

　　“皇上今日瞧着兴致不高，可是在担心皇贵妃娘娘的身子？”德嫔亲自捧了盏茶送上，神情温婉举止体贴，好一朵温柔小意的解语花。

　　康熙接过茶也不喝，就放在一边，叹道：“一群最顶尖的太医看着，方子更是改了好几回，皇贵妃的身子却也始终不见好转，朕如何能不担心呢。”

　　“皇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的。”德嫔眼眸微闪，转而轻叹，“日常后宫诸事就已经够繁琐沉重的了，四阿哥又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待再长大些就更是闹腾人的皮小子了，皇贵妃娘娘委实太辛苦了些。”

　　这话才一落地，康熙看着她的眼神儿就冷了下来。

　　“四阿哥是皇贵妃的儿子，当额娘的又怎会嫌带孩子辛苦？再者说那么多的宫女太监嬷嬷难不成是吃干饭的，哪里就轮到皇贵妃亲自带孩子了？你就不必瞎操心了。”

　　德嫔的心微微沉了沉。

　　今儿不过只是个试探，但皇上这意思却叫她有些绝望，指望正常途径将儿子夺回来应是不能了。

　　那又该怎么办？难不成还得想法子弄死皇贵妃？这危险性太大了。

　　德嫔心中思虑万千，面上却不显，只微蹙眉头解释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哪里敢有别的心思呢？不过是嘴笨不会说话……”

　　“没有最好。”康熙冷哼一声，抬脚就走了。

　　德嫔也并不着急，过两日再哄回来就是了，今日她的本意不过就是为了试探一下皇上这边的路能不能走，但是显然皇上的心是完完全全偏向皇贵妃的，既然如此，她就只能从长计议，另寻他法了。

　　摸着自己的肚子，德嫔不禁心生恼恨。

　　也不知究竟是何时着的道儿，若非如此，她又何至于惦记着跟皇贵妃抢儿子？皇贵妃那人又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更别提皇上还是站在皇贵妃那边的，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娘娘别太着急，说句大不敬的话……”喜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皇贵妃那身子，能活到何时都还不好说呢，动不动就卧床不起，看着就不大好。”

　　“你也说能活到何时还不好说了，有整个太医院照看着她，还有数之不尽的上好药材续命，万一她再活个十来年，到那时四阿哥都长大成人了，还能跟本宫一条心？孩子还是得打小养着身边才好，真等到他都长大了，就是皇贵妃死了，他也已经过了需要额娘的年纪了。”

　　“若是儿子不能跟本宫亲近，本宫要他来又有何用？再者说，本宫可不信一个被皇贵妃养大的儿子能对本宫有什么好感。”德嫔暗暗咬牙。

　　她要的是一个与她亲近，对她充满孺慕敬重甚至是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这样她将来才能真正指望得上依靠儿子，才能真正活得体面尊贵，若不然，难道跟太后似的天天自个儿关在宫里当个隐形人吗？

　　喜儿闻言就有些迟疑，“娘娘是不是多虑了？这母子连心，天生就是亲近的，皇贵妃再如何也不是亲生的，终究隔了层肚皮，如何能养得熟呢？再者说，以皇贵妃对娘娘您的恶感，只怕也不见得能真心实意的对待四阿哥。”

　　说到这儿，喜儿的眼睛陡然一亮，“等四阿哥略长大些，娘娘可以私底下偷偷多关心关心他，有娘娘这个亲额娘在旁边比着，这真心还是假意不是一目了然？只要四阿哥心里是偏向您的，就是他还养在皇贵妃膝下又如何？”

　　“且到那时皇贵妃没准儿觉得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一气之下就不想养了呢？皇贵妃毕竟是皇贵妃，娘娘明着与她对上定然是讨不着好的，可若是私底下悄悄关心关心四阿哥，就是皇上知道了也不能说娘娘什么吧？总归是亲生的，这母子天性谁又能拦着呢。”

　　德嫔听罢，这么仔细一琢磨，还当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只要儿子的心里向着她，那她就是赢的，皇贵妃那人心高气傲，若是知晓四阿哥与她亲近，必然是要恼了四阿哥的，如此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

　　“好丫头，真真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了。”说着，德嫔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个金镯子给她，“本宫虽根基浅薄，却也不会亏待了身边的人，你只好好攒着，待将来本宫给你寻个好人家，再给你备一份嫁妆。”

　　喜儿感动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