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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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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棠拽住想要逃跑的沈晏清,站在他前面,明明他俩是偷偷进来的,可江棠似乎一点儿都不慌张,反而厉声问:“你是谁?”
那玉屏后的人物似乎也有些慌张。
投在玉屏上影子晃动,她从玉屏后起身,从玉屏后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垂着眼,肤白胜雪,裹着一条比白雾还轻薄的细纱,站在昏暗的烛光下,仿佛会发光。
隔着那层白色的细纱衣裙,她的锁骨上娟秀得纹着一株待放的昙花,娇滴滴的说:“奴家玉昙楼云琼。”
云琼见到沈晏清与江棠才意识到,来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位。
她皱起眉,声音仍旧是柔若无骨的:“你们两个是谁,也是管事吩咐来的?”
云琼的视线在沈晏清的脸蛋上停留了很久,有些气恼的嘀咕:“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我的花期最近,才能来立雪楼吗?”
她问沈晏清:“你是什么花?”
听这个说自己叫云琼的女子说她是管事吩咐来的,沈晏清突然意识到即将大事不妙,他和江棠是以为立雪楼里没人,这才来这里看烟花的,可现在外表荒芜萧索的立雪楼顶楼内布置得如此奢靡繁华,还留了一位如此绝色的美人,必定是留给一位大人物休憩的住所。
他和江棠偷偷进了留给大人物的住所,以魔域等级森严、处罚严厉的情况来看,这要是被发现了,必定要被狠狠处罚一顿。
甚至要是惹恼了这位大人物,可能还会丢掉性命。
云琼见沈晏清脸色大变,也发觉了不对的地方,她向沈晏清逼近,怀疑的问:“你们不是管事派来的?”
自然不是,沈晏清刚要说话,看见江棠抄起桌上一个花瓶,绕到云琼的背后,狠狠地往她的后脑勺砸下,“砰”地一声,花瓶碎了,云琼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也多亏云琼的修为不过筑基初期比不上江棠的筑基中期,这才发现不了她的动作。
沈晏清瞪大了眼睛,冲江棠说:“你、你怎么了,你疯了是不是?”
云琼已经看到了他和江棠的脸,现在打晕了云琼……沈晏清急忙道:“我们已经擅自进入了立雪楼,等她醒来告发,就是罪加一等!”
江棠拾起一片地上的花瓶碎片,跪在地上果决地扎进了昏迷着的云棠的脖子:“只要她醒不过来就行了。”
鲜红色的血喷涌而出,江棠事先已经在身上贴了隔水的符咒,这些血避开她在地上流淌,沾湿了沈晏清的鞋子。
云琼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恐怕是沈晏清第一次真正的认识面前的这个江棠。
江棠仍旧是跪在地上的动作,她没有抬头,只是抬眼直勾勾的看向沈晏清,地上鲜红色的血迹让她那张本该美丽的脸显得无比恐怖:“我想当魔尊夫人。”
这才是她今天来到这里最根本的原因。
江棠阴恻恻的说:“如果你不想死,就来帮我。”
沈晏清被吓地一个后退,他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一直等到撞到墙,才停下来,额头被磕破。
疯了、江棠疯了。
他连回头都不敢,连滚带爬地往下跑。
疯子江棠在沈晏清的身后,凝视着他狼狈逃跑的身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勾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连滚带爬的沈晏清才跑到第七层,不知道触发了什么,他先是在死寂中听到风的声音,接着是门扉被推动的“吱呀”声,然后他看到——
原本楼层里紧闭着的门从十楼开始依次往下,慢慢的打开了。
就像是一座灯塔在入夜后,旋转着自上而下的亮起了灯,那些绮丽的灯光,将一切都编织得像是一场色彩鲜明的噩梦。
七楼打开的门扉后,一只狗头人身的精怪咧着长满细密牙齿的嘴,舌头长而粗,透明带着腥气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掉到地上,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沈晏清瞧。
沈晏清不敢对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下退。
就在他为自己即将逃离七层,感到有些欣喜时,那只原本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的狗头人身的怪物猛地冲了上来。
沈晏清惊恐的短促叫了一声,他害怕到了极点,这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觉得有些怀疑自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他疯了似的往下快步逃跑,几乎要看不清自己脚下的台阶。沾了血迹的鞋子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可六楼、五楼同样关押着不能细看的狰狞怪物,沈晏清不敢回头,连哭泣的冲动都在紧张到了极点的情况下,丝毫也哭不出来。
沈晏清甚至都想不到谁能救他,江妈妈不可以、多宝和暖烟不可以,砚青更不可以。砚青是个见风使舵,只会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对他好的坏蛋。
他快步的跑过这几层关着门的楼层,到了下五层,那些被随意放置的植物,也像是触及到了什么指令似的,正在疯狂地生长,它们的身上有着幽暗的光,那些弯曲的藤蔓朝着沈晏清的方向快速生长。
有根藤蔓延生到了楼梯的位置,将沈晏清绊倒。
他的膝盖也破皮流了血,两只鞋子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沈晏清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跑下楼。
一楼那些长相优美的植物,暂时还没什么恐怖的异变,楼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物似乎也没有要追下来的动静。
沈晏清勉强松了一口气,他看到立雪楼外漆黑的天幕,知道夜深了。
这个时辰,百花宴应该已经开始了。
就在沈晏清拼命逃跑的时候,江棠按照她父亲打听来的消息,果真在床边的柜子中找到一个用于传令的令牌。
她沾了点玉琼的血迹,解开了令牌的禁令,向那位和玉琼联络的管事传信息,她传念道:方才立雪楼里闯进了一个炼气修为男子,他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服,被我吓跑,正在往楼下逃,不知道是不是上宗或者别的下宗的人要来破坏我们的好事。
这次送美人的安排,春江宫的几位管事都有参与,他们策划了许久,才挑选了玉琼,她的模样瞧着就冰雪聪明又如此貌美,是不折不扣的昙花美人,应当够得上做尊者嫔妃侍妾的资格。
到了这个时辰,几位元婴修士都来了,可主位还是空着的。
春江宫的几位管事一直格外注意着藏在桌下用于传讯的令牌,见它突然亮起白光,打开一瞧,说是有人闯入了立雪楼。
为首的那位管事皱着眉,脸色难看了起来,吩咐宫里在立雪楼附近的奴仆去捉拿这位不速之客。临近的人安慰管事道:“没事,尊者还没来,就算他上得去,也下不来。”
因为上宗说永乐魔尊要来的缘故,魔域中别的下宗也送来了不少奇珍异宝,如今都锁在立雪楼中。
区区的门板是挡不住它们的,压着它们的是每一层中,上宗来人留下的法咒,可这法咒只能让它们陷入沉睡或是不能离开他们所在的楼层,只要一点声响,就会活过来,将入侵者生吞活剥。
这位管事摇头:“还是谨慎点的好,一个区区炼气,既然他上得去也难保他下得来,叫些宫人去守着,若是他下来了,就把他抓来。”
两者传讯不过只用了几个呼吸,立雪楼巡视的宫人已经提着灯笼开始寻找这位入侵的贼人。
沈晏清已经惊慌失措的跑出了立雪楼,他听见人的脚步声,就躲进了立雪楼外一圈的花坛里。
如果这时有人走过来,拨开这层层肆意生长的雏菊,就会在这些花蕊嫩黄、长着白色花瓣的花朵后,找到蜷缩着的可怜沈晏清。
他的额角磕破,丢掉鞋子的双脚紧张得直哆嗦,沈晏清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他好怕,脑子也浑浑噩噩的一片,沈晏清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棠突然杀人,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棠要骗他来危机重重的立雪楼。
正是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时候,突然,沈晏清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
察觉到异样的砚青在花坛前站定,他问:“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带着你那本“上诉砚青”的告状书,来找谢璟告状?”
沈晏清听到是砚青的声音,也没有松气,他还是怕到不行的状态,不吭声也不搭话。
砚青笑了一声,他知道沈晏清躲在哪里,伸手就要把这只只会窝里横的鹦鹉抱出来。
沈晏清怕砚青知道他犯了事以后,就果断的把他交出去捞好处,他死死地扒在地上,怎么也不肯松手。
砚青没怎么用力的抓了一次,知道沈晏清不肯和他出来,就笑着拨开花坛,走了进去。
借着花朵间隙里洒下来,皎洁如雪的月光,砚青看到了狼狈到了极点的沈晏清。他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坚强得很,一滴眼泪都没掉。
可因为委屈而无知觉流下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沈晏清的那张漂亮脸蛋。
衣服已经在逃跑的几次摔倒中,变得松松垮垮,露在外面的肌肤在阴暗的角落中犹如会莹莹发光的明珠,瘦得形状分明的锁骨隐藏在里衣暧昧的阴影里。
砚青心一凛:“你怎么了,躲在这里干什么?”
沈晏清不敢说,他直摇头:“你会把我交出去的。”立雪楼的布置一看就知道是给大人物留的,和未来虚无缥缈的利益相比,还是眼前的好处实在。
砚青不会保他的,不会的。
砚青说:“我不会,我发誓。”
沈晏清哭着说:“你说话不算数的,我不信。”
他被砚青骗了太多回、也被欺负了太多回,他才不信砚青的鬼话。
沈晏清这样说得砚青微微一愣,就算是砚青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来反驳,因为他确实对沈晏清很坏。
就在这时,沈晏清用手心抹掉眼泪,他仰着脸,可怜到一种哀求的语气说:“你用你的把柄和我换,你把你的把柄告诉我,我、我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求求你了。”
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砚青,可能是因为眼睛的颜色实在过于清澈,砚青几乎能在里面看到倒映着的自己。
春季开得最烂漫的雏菊,都比不上沈晏清现在的这张脸。
不、不止是雏菊,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全部美好的事物,都比不上现在。
就像一张画,一张就算不用下笔,也能永远铭记于心的画。
砚青没有沈晏清要的把柄。
但这全都没关系。
砚青单膝跪下,他俯身向沈晏清逼近。
他这样的眼神让沈晏清觉得有些害怕,沈晏清撑着手往后推,花坛里那些碎小的石子划破他的手掌。
等到无处可退快要掉落花坛的时候,砚青温热而干燥的嘴唇吻了上来,堵住了沈晏清害怕的眼泪。
唇齿相触的最开始,是轻柔的。可很快他就带上了点狠,砚青的犬牙咬在沈晏清柔软的嘴唇上,他用力的吮|吸沈晏清的舌头,恨不得将他吞下肚子里,仿佛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得到了这个娇气又要面子的小东西。
——这就是砚青送给沈晏清的、他的把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是只是一会儿,终于有宫人要搜到这里了。
沈晏清很怕,他怕到双脚发软,手心沁满虚汗,可他还是怎么也推不开砚青。泛浅粉色的手指紧绷着,像是在紧张、也可能是害怕。
可沈晏清挣扎的力度就像是小猫收着爪子在调情似的,没什么攻击力。
砚青、砚青他是怎么敢的?!
不提他今天犯了事,恐怕要死,现在外面那些宫人都是在追查他的,砚青还敢在这个时候亲他?他可是被魔尊钦点过要送去昆仑剑宗的人,被人看到他被砚青揽着怀里亲,他们两个都要死!
砚青好像丝毫不怕,他一手揽着沈晏清腰肢,另一只手死死地摁着沈晏清的脑袋,让他逃不掉也躲不开。
那脚步声终于越来越近了,沈晏清又开始掉眼泪,他已经透不过气来了。
砚青还在亲他,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沈晏清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那双迷离、泛着泪光的眼睛隐隐看到了灯笼的光,那双手即将要拨开层层重重的花坛,看到正在抵死纠缠地沈晏清与砚青。
“砰!”一簇烟花在天际炸开。
提着灯笼的宫人回头,转身看向天际。
“砰!”、“砰!”、“砰!”又是连着好几声的烟火。
这些盛大璀璨的烟火占据了大半的夜空,将落寞阴沉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甚至是更绚烂。
这宫人看了一阵,他回头,拨开花坛,花坛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