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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见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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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弯弯绕绕穿过翠绿的盆栽,到达怜星院。
院子不大,却胜在精致。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种满了鲜花,可见这里的主子,是一个爱花之人。
如今正值冬季,盆栽中只有翠绿肥大的叶并无花,还有的光秃秃的只剩一根空杆,静心等待春天来临。
“主子,人已带到。”晴香踏入门槛,双手放在腰侧,微微弯身行礼,她的身后跟着叶清清。
叶清清打量着软塌上坐着的女人,身为戏班里的台柱子,能被王孙贵族一眼相中,并且带入府中,当然是有原因的。
穿着红色印有枫叶的广袖,盈盈一握的楚腰,被一根酒红色腰带束住,更加衬托出纤细,乌黑的青丝一半盘起,一半披散垂落于腰间,头戴金簪玉冠,一朵娇俏的芙蓉绢花侧于发间,丹凤眼微垂,只是在那儿坐着,端着一杯茶盏,也不说话,也不做一个动作,便能让人感受到,刻在她骨子里的妩媚。
“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云柔纤细柔美的声音在屋子中响起,一双媚眼上下打量叶清清。
“是。”叶清清闻言不由地抬头。
“这件衣服可是出自你之手。”云柔打量叶清清一翻,心中暗叹。
叶清清平平无奇,身着素衣,身子还没有开始完全抽条,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稚嫩,额头上的疤痕,十分显眼,让这张还来开长的脸,更加黯淡无光,完全没有什么看点,目光落在身侧的桌子上。
檀木桌子中央,摆这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衣裳。
“回主子,正是奴婢所作。”叶清清抬头瞄一眼桌子,嗅到空中散发的天竺花的清香,大方承认。
“欲意何为?”云柔撑着脑袋,似乎不关心的追问。
“自然是为了讨好您,您风华绝代,独得殿下的喜爱,又是府中唯一有身孕的贵人,奴婢若能跟在您的身边,是奴婢的荣幸,因此洗衣服的时候留意到路人说,您最近睡得不好,奴婢想到从前看过的书,便擅做主张,在洗衣服的水里泡了天竺花,又在烘烤衣服时在炭火里添加了天竺花,只为求您,能睡的安稳。”
叶清清低着头,坦率地承认此举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讲述来龙去脉。
后院虽然没有深宫的城府深,却也是半斤八两,妻与妾,妾与妾,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止,在适当的地方,坦诚大方比吹捧一番更加合适。
且,她编的目的合情合理,一个刚刚及第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被父亲卖入府中,怎么可能会甘愿,在一个洗衣房里,洗一辈子的衣裳。
她的这个法子也是慎重思索一番,考虑了可行性才去做的,不是猛夫行为。
天竺花有安神功效,只是寒冬这个季节没有鲜花,只能将干花在水中泡开,又在炭火中加入干花烘烤,双管齐下,保证安神的效果。
安神的办法有很多,若喝汤药,在药材方面最容易被人做手脚,为了确保腹中的孩子万无一失,云柔不敢轻易尝试。
在屋子里烧安神的香料,云柔嫌弃熏香的味道过于浓烈,闻着头晕。
对于云柔来说,她就是个外人,贸然运用过于亲肤的物品或者吃食,难免会被怀疑意图不轨。
“你倒是挺坦诚的,也机灵,我挺纳闷,你刚入府的时候怎么会那么想不开?”云柔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没有料到,叶清清会这么果断大方的说出讨好二字。
“那都是奴婢愚笨,一时接受不了被卖入府中的变故,干下的蠢事,如今撞了南墙吃了苦头,自然学聪明了。”叶清清眼波中闪过一丝了然。
云柔能放心的将她叫到跟前问话,自然是派下人狠狠地探查了一番,将她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幸好原主不善言语,没有与院子里其他侧妃、侍妾,不然计划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这么机灵说话伶俐的丫头,在洗衣房里干活着实可惜,我这就差人去皇妃那里讨你过来,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怜星院的人,除了忠于我之外,不能生二心,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
云柔眼帘中闪过三分欣赏,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眼中含笑,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话语中带着警告。
悠悠的抬头朝身边的晴香,递了一个眼神,晴香点头,朝着外头吩咐。
就见一人跑出了院子,住皇妃所住的院子去了。
皇妃很快点头,许可这件事情,不是要她身边的亲信,只不过是洗衣房的一个丫头而已,给了就给了,不过是一桩无关痛痒的小事,犯不着因此不给云柔脸面。
叶清清得到板上钉钉的准信,从怜星院离开,收拾东西,为了更好更方便地伺候云柔,从今往后,她就要搬到怜星院了。
踏入洗衣房的院子中,数道目光落在了身上,怀彤投来的目光尤为强烈,将看好戏吃瓜这五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不过,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清清,云主子可有惩罚你,你没有受伤吧?”怀彤第一个上前,湊近她的身边,关怀的询问,似乎早已忘了,是她第一个开口,说出叶清清的名字,将她供出的这桩事情。
“你看我这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像是受伤的样子吗?我没有被罚,是不是让你很失落?”叶清清侧头,无语的看着怀彤。
巴望她出事、不安好心的目光,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不怪你了,你最近百事不顺,想找一个由头宣泄,我理解你,受了罚别在这逞强了,快告诉我伤哪了?”怀彤不依不饶的追问,一双眼睛,全是看好戏的神情,没有一点遮掩。
“你若真心对我,就盼我点好,别在这里张口闭口都是一个罚字,你的关心我不屑。”叶清清伸手推开怀彤,拉开两人的距离,心中暗道,怀彤真会说谎话扣帽子。
装作大方善解人意,实则,给她安不识好歹、疯狗乱咬人的人设,让院子里本就嫌她清高的人,更加的厌烦她。
只不过,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院子了,生命中过客的厌烦,于她而言,无关紧要,不能影响她今后的活法。
“上午说过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既然这么喜欢聊天,那现在就站在院子外,自言自语一个时辰,若停下来片刻,掌嘴伺候。”李嬷嬷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交谈的两人。
“嬷嬷,您说的话,我句句在心,哪敢把您说的话当成耳旁风,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姐妹,应团结互助,我见叶清清回来了,便想询问一二,关心一番,怀彤知错了,还望嬷嬷责罚。”怀彤声音平坦,一句紧接着一句的回答。
叶清清翻了一个白眼,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有水平,看似将所有的罪责往身上揽,实则是在开脱。
如果李嬷嬷惩罚了她,仿佛是在无声默认,同一个屋檐下,不应该姐妹情深、互相关心。
叶清清压低声音,在怀彤身侧小声道:“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既然你愿意独自承担,现在就站去院子外头,自言自语半个时辰,或者将叶清清今日没有做完的活,全部揽了,两者之间选一个。”李嬷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淡的瞄一眼怀彤。
叶清清自觉的退到一旁,充当吃瓜群众,看着好戏上演。
怀彤显然没有料到,李嬷嬷会不按套路出牌,好看的眉头紧锁,蹙着眉头沉默不语。
叶清清摇头惋惜,怀彤虽能言善辩,可终究年轻了点,做事说话方面,少不了缺陷,李嬷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怎会不知怀彤话中内涵。
正是因为清楚,更不愿意被怀彤随意拿捏。
况且,李嬷嬷前不久,还当着众人的面,在院子中训斥,少说少看少打听,前脚刚说,怀彤后脚就向她打听怜星院所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当场给李嬷嬷脸重重一巴掌。
怀彤一脸担忧满怀关心,似乎是姐妹情深的模样传出去,传到了怜星院都耳朵里,不就是明晃晃的让云主子误会,下人们都认为她是个凶残残暴的主子,对待奴才奴婢苛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选!难不成这两个惩罚你都想领!”李嬷嬷面色冷淡,不依不饶的追问。
“我选第二个。”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怀彤艰难的作出选择。
叶清清好看的眉目间,闪过一抹果不其然,聪明的人都会选择第二个,若真在院子外头站着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说一个时辰,传出去今后都没法在府中抬头。
“既然选好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干活?”见怀彤愣在原地没有动静,李嬷嬷不耐烦的催促。
怀彤迈开步伐,几乎是一步一步挪着走,短短的距离,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水井旁边,在叶清清工作的岗位坐下,吃力的吊了桶水,脸上写满了情非所愿的搓衣裳。
“我不允许有人在这个院子里搬弄是非,以后谁再犯,怀彤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李嬷嬷也不管怀彤是否情愿,移开目光,环顾院子里的人一字一句说。
叶清清看着怀彤一双白皙的手,在冰冷的水中,逐渐冻得绯红,平时怀彤都挑轻松不沾水的活干,口齿伶俐说话讨巧,是嬷嬷口中夸赞的榜样,却在今天彻底覆灭,还成了反面教材,真是摔了个大跟头。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从今天开始,叶清清就是怜星院的人,她回来是来收拾东西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会反对你们攀高枝,只求你们不要没能力又捅下篓子,让我来善后。”李嬷嬷走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突然折回来,说完转身离去。
消息如同重磅炸弹,扔在了水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纷纷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平平无奇、不善言语的叶清清,竟然能攀上了云主子这根高枝,真是见到鬼了!
叶清清暗中观察一番,院子里众人的表情,除了诧异还是诧异,当属怀彤的表情最出众的,像个调色盘一样精彩,不敢置信中又带着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