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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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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催债的一群人远去,打量屋子里的场景。
表面破烂四处可以看见水痕,桌子高低不平,上面摆着缺了口的碗,地上撒了好多本书,一片狼藉。
没有女主人的家,桌上没有灰尘,收拾的很干净,若不是有一群人上门闹事,想必不会这么杂乱。
叶吕口袋里穷得叮当响,到处欠债,外观上却十分讲究,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乍一看像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只是脸上的青紫,影响了文人墨客的气质。
在原主的记忆中,叶吕之所以沉迷赌坊,也是有原因的。
少年时考取功名,虽然不是状元那样耀眼夺目一战成名的角色,却也是家族里,引以为荣的人物。
苦于是寒门子弟,又不识京中的达官贵人,本来可以安排一个好的差事,因没有钱打点,故意被人冷落在了脑后。
考中后不断有人送礼道喜,却听说他没有安排差事,门庭冷落,叶吕和以前没考中一样过日子,让他错以为,考取的功名是一场梦。
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再加上年少轻狂,想着去赌坊赚笔钱,打点一番混个差事,却没有料到,终身沉迷赌坊,无法清醒的离身。
叶清清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果然人还是要活得清醒一点,追求的东西少一点才好。
“阿姐,你把钱两都给他们了,那你怎么办?家里债款的事,不用您操心,我有接单子画画,还有帮人续写赚钱,债款的事情,晚几日就能凑到,女孩子还是要多存些银两在身旁备用,这样就不用遇事,低三下气去求人了。”
叶文齐深邃好看的眉眼中,充满了不赞成,如同一个小唐僧的絮絮叨叨。
“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的阿姐都懂,只不过阿姐在皇子府中,吃穿用度一律不愁。”叶清清轻轻一笑,声音柔和的安慰叶文齐。
“清清,我的好女儿,看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还欠王掌柜银子,瞧你头上的发簪不错,拿去当了应该能抵十两银子。”叶吕搓着双手,估量叶清清手中的银两,为难的叹了口气,两锭碎银子完全抵不了他欠的债款,抬头紧皱的眉头松开,两眼放光的看着叶清清发髻上的簪子。
叶吕手挠着后脑勺,开口索要,恍然发觉,叶清清和从前不太一样,身上散发着凌人的气质,余光看着叶清清脸上的神情,说话小心翼翼。
“这支簪子你拿去,除了王掌柜的,你还欠了多少债?老实交代清楚,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叶清清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爽快地拔下发鬓上的簪子,交到叶吕的手中。
看着叶吕脸上的伤口,畏畏缩缩的模样,想必催债的人,没少给她教训。
少年时也是意气风发的人物,到了中年,却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一事无成,令人可悲可叹……
“除了王掌柜的,我还欠河西陈掌柜的五两银子,还有赵掌柜的八两银子……”叶吕在叶清清的目光下,不敢抬头,眼眸下垂看着鞋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些东西全拿去,把债款都还了,剩余的钱买点东西,补贴家用,别让方圆十里笑话,家不像家。”叶清清将头上的簪子全部取了下来,只留下发侧的两朵红梅,将手中的簪子全部交给叶吕,好声好气的劝说。
“好,我这就去当成银子,把债款还了。”叶吕露出久违的微笑,掂量手中的东西,整理衣襟,将东西收入囊中,腰杆挺直的快速出了门。
四方狭隘的院子里,只剩下姐弟两人,叶文齐看了叶清清几眼,却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书本,拍去灰尘,一本一本摞在桌子上。
叶清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摘了悬挂在腰间的禁步:“这件东西你收着,拿去买笔墨,好好照顾自己。”
“阿姐,你已经还了债款,这样东西我不能再收,就算三皇子府不愁吃喝,你也要花钱添置衣裳,马上就要开春了,阿姐还是留着钱,置办一身衣裳。”叶文齐将手背在身后,退后一步,与叶清清拉开距离,态度坚定的拒绝。
“叫你拿着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别人要我还不给呢,再说了这是给你添置笔墨的,你不是要考取功名给我买嫁妆吗?”叶清清紧跟着上前,伸手拽住叶文齐的手腕,将东西强行塞到他的手中,一个个问题抛了过去。
“有才华者不在乎笔墨……”叶文齐小声嘟嚷,却将东西拽在了手中,来回抚摸打量,若不收下,阿姐恐怕不会安心离去。
目光略带疑惑的看着叶清清:“阿姐,你今日怎么有空回来?在府中过得可还好?”
“今日大年初一,云主子特意准我出来探望,你瞧我今日这身打扮,像是日子过得差、被人欺负的模样吗?”叶清清摊开双手,腰杆挺得笔直,任由叶文齐打量。
“那就好,那就好!”叶文齐目光清澈的扫描一圈,见叶清清唇红齿白,气头十足,眼角弯弯的露出笑容,大白牙齿暴露在空中。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因为看书熬坏了眼睛。”叶清清自然的垂下双手,交代一番,又帮着收拾屋子,恋恋不舍地离去。
前世因为没有开放二胎,父母都是事业单位,她是家中的独女,每回过年过节,看到邻居家两个小孩子,欢乐的闹腾,有说有笑,她家孤零零的,连一个一起放烟花拍照的人都没有,总会产生三分羡慕的情绪。
甚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雇一个小孩子过来陪着一起玩耍,如今,能真情实感的体会到有弟弟的感觉,真好!
回到府中,叶清清察觉到,花园里一片狼藉,花坛边缘挖了坑却没有种花苗,周围杂乱无章的堆着土壤和鹅卵石,活生生像一个,资金没有到账,罢工的施工现场。
疑惑的皱眉,特意赶早回来,天还没黑,这个时间点,不至于没有人干活,难道府中出了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呢?
到了怜星院门口,这种不对劲的感觉逐渐加深!
大门敞开,无人守院子门,走近一些,便听见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远远望去大厅里乌泱泱的,聚集了一堆人。
叶清清步伐放轻柔,靠着门的边缘溜进大厅里,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屏风后端出来,鼻尖萦绕浓浓的血腥味,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难道云柔出事要小产了?
不动声色地隐藏在人群中,缩着身子默默退到角落里,极大程度的降低存在感,低着头,眼神专注地盯着地板,竖着的耳朵,聆听周围的动向。
“大年初一,本应该热热闹闹的迎接宾客,却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晦气。”安侧妃手捏绣兰花的帕子,坐在皇妃娘娘的下首,一双英气跋扈的桃花眼,烦闷地看着屏风后。
“安妹妹,你既然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嘴上说话就应该把门,不吉利的话想说也请憋在心中,云柔无心之举,她是受害人,身为殿下的侧妃应该品行良善。”皇妃纤细的手指弯曲,轻扣桌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坐姿端正,沉着冷静的杏眼不赞成的看着安侧妃。
安侧妃移开目光,轻飘飘的看一眼俞景,见俞景脸色和皇妃同样严肃,叹了口气,撇撇嘴不再说话。
俞景与皇妃坐在主位上,下首坐着两位侧妃,两边站着侍妾,叶清清从几人的谈话间听出了些门道。
一定是她出门的这段时间,云柔不小心摔倒了,又或者发了别的事端,引起了现在的局面。
“回禀殿下,云主子月份尚小不足三月,胎儿还未成形,摔了一跤,伤了胎气,微臣尽力了。”太医弓着身子,从屏风后走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硬着头皮,十分隐晦的陈述屏风内的真实情况。
“没有保住你也好意思说尽力了?”俞景摩梭手上戒指的手骤然停顿,冷笑一声,目光平静的注视太医。
没有说惩罚,平淡的一句问话,却叫屋子里的众人,都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俞景的霉头。
“…………”太医不敢反驳,将头压得更低。
空气凝固,大厅里的氧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
耳边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太医的话,在场的众人都听见了,叶清清悄悄抬头暗中打量,皇妃、侧妃以及各位侍妾的神情,发现她们的脸上,除了冷静严肃,竟无别的情绪,一个个的坦然自若!
最大的竞争对手遭到狠狠的重创,窃喜时刻一个个却不动声色、甚至还能展现出三分悲伤的表情,在座各位都是影后实锤了!
“大年初一还把您从宫中调出来忙活,辛苦了,您回去好好休息。”皇妃率先打破这份沉默,招了招手让太医退下,着重强调宫中两个字眼,似乎在特意说给谁听。
“…………”俞景深深地看一眼皇妃,准备起身,手却被人拉住。
“屋中的血腥味太重,会冲撞您的,云柔生性要强,定不想用狼狈邋遢的模样见您,府中的嬷嬷收拾屋子很快,给云柔换一件衣裳、休息片刻的时间再进去可好?”
皇妃轻轻地拉住了俞景的手,眉眼温和,谈吐有礼,坐在主位上抬头仰望着俞景,语气温婉适中的娓娓劝解。
俞景没有回答,只是起身后脚步变了一个方向,步法沉稳的出了院子。
“怜星院这几天都尽心尽力些,好好照顾云侍妾,叫她别太伤心难过。”皇妃交代了几句,又冲着屏风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带着一众人马,姗姗离开。
叶清清看着人渐渐散去,才走到大厅中央,查看屏风后的情景。
沾了血的布,呈了血水的盆,都已经被带了出去,云柔满头是汗,双眼无力,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
晴香端了一盆清水,放在床头,叶清清了然的上前帮忙,将毛巾拧干,随时准备递给晴香。
“主子,奴婢知道您最爱干净了,出了一身汗,肯定难受极了,奴婢帮你擦擦身子。”晴香本就轻柔的说话声,比平时更加轻和了十倍。
“哪比得上我心里难受……”云柔睁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可这双丹凤眼却失去了往日粲焕的光亮,定定的空洞的看着床顶,声音有气无力。
晴香怕听不清云柔说的话,蹲在床榻边,侧着耳朵认真倾听。
“殿下呢,我要见殿下?”云柔闭上双眼,稍作休息片刻,眼球微动,暮然睁开,不知想到了什么,双手挣扎着起身。
“主子您别激动,别再伤着自己,奴婢先帮您擦干净身子,再帮您请殿下过来。”晴香担忧的安抚云柔,顺着她说话,扶着云柔的肩膀,护着她的头,重新躺回了枕头上。
“也是,这副模样不能见他。”云柔叹了口气,手摸着乱糟糟的发髻,又缓缓放下来。
任命的配合两人的动作,擦干净身子,换了一身干净宽松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