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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赌注 ...

  •   男人健壮高大的身躯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压得陶渺喘不上气,一股渗人的凉意自脚底蔓延而上。

      屋中烛火跳跃,男人幽深的瞳眸与上一世死的那夜,屠夫看她的阴冷眼神竟渐渐重合在一起。淋漓的鲜血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濒死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住她。

      韩奕言只觉身下这个瘦弱的身躯抖得厉害,单薄如纸的肩膀颤啊颤,额间泛出冷汗,一张黑瘦的脸竟然也能看出几分苍白。

      他愣了愣,因多年习武,韩奕言早已养成了自然而然的防备,可明明他的手只虚虚搭在她的脖颈上,并没怎么用力,她怎就怕成了这般?

      他居高临下打量起身下这个小姑娘。

      她太瘦了,破旧的棉衣棉裤都遮不住的瘦,浑身没有二两肉,脖颈更是细得吓人,单手就可环住,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掐断。

      如此脆弱,即使他重伤之下起了杀心,眼前的人也毫无还手的可能。

      韩奕言从陶渺身上起来,看见她飞快地退了两步,抱着膝,目光空洞,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少顷,陶渺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从前世死亡的恐惧中缓过来。

      她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实在来气。

      她是为了活命才听系统的话救人的,怎么如今她的小命还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威胁。

      陶渺翻身下榻,在离男人好几步选的地方站定,一双眸子染着怒意,狠狠瞪了韩奕言一眼。

      “我救了你,你连声谢都没有,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摸出怀里的馒头对着眼前的男人咬了一口,幼稚地想要泄愤,“亏我还想着给你带饭,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韩奕言微微拧眉,看着方才还吓得面色苍白的陶渺一瞬间换了个模样。

      就着屋内昏暗的灯光,他环顾四下,才勉强看清他此时身处之地。

      这是个破旧的砖房,内物陈设一眼望尽,除却暖炕,就是门右边叠在一起的两个樟木箱子,以及屋子中央的一张掉了漆面的方桌,真可谓家徒四壁。

      “这是哪儿?”

      “小别村。”陶渺没好气地答他,“我是在屋后发现你的,你已昏迷了两日了。”

      韩奕言剑眉紧蹙,目光下移,落在自己敞开的上袍上,伤口被布条包裹,包得着实有些难看:“你发现我的时候,可有在周遭看到别人?”

      陶渺摇头:“那日风雪那么大,谁还会往外头跑。”

      韩弈言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看了半晌,慢悠悠瞥过她手上啃了一半的馒头,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字。

      他身中数刀,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从山上滚落,想必魏王派来刺杀他的人定觉得他重伤难愈,即便没因失血过多而死,在那个天寒地坼的雪夜也毫无生还的可能。

      真是个怪人!

      见男人面色凝重,沉默不语,陶渺腹诽了一句,旋即眼尖地瞥见男人上衫渗出来的红,心下一惊,顾不上许多,忙急步上前。

      “你伤口怎又裂开了!”陶渺伸手就要去查看,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擒住手腕,一低头,正见韩奕言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

      仿佛在问,我受伤,你急什么?

      陶渺能不急嘛,男人的伤拖一日,她的任务就晚完成一日,她就得多受一日的累。

      “你可别死在我屋里,平白让我担个杀人的罪名。”她刻意提高了声,用慌乱掩饰心虚。

      旋即想了想,索性把伤药塞到他手里:“既然醒了,你就自己上药吧,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还能成天伺候你怎么着,你又不给我发月钱。”

      韩奕言瞥了眼那瓶伤药,继而看向了她,薄唇下抿,面目沉冷,显然很不喜陶渺同他说话的语气。

      尚在侯府时,府中下人从不敢与他高声说话,皆低眉垂首,卑敬恭顺,唯恐冒犯。即便有四年前的那场变故,也还是无人敢将他踩在脚下。

      他向来心高气傲,自视甚高,陶渺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咋咋呼呼跟他说话的人。

      然陶渺触及他不悦的目光,想到自己辛苦救了人还讨不到好,也平生出一股子恼火,愣是瞪了回去。

      两人僵持间,清晰的“咕噜噜”突然从某处传来。

      那一刹那,陶渺捕捉到了男人冷硬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窘迫,她憋着笑,终于是在他冰冷冷的外表下感受到了一丝人气。

      再高贵的人也是要吃饭的不是,何况这男人至少有两日未曾进食了,端着一张冷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也不知哪来这一身的臭毛病。

      “你饿了?”陶渺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调侃。

      韩奕言淡淡地瞥开眼,抿唇不言,企图维持他最后一点无聊的自尊。

      陶渺望了望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馒头,只能将炕桌上不太新鲜的点心推过去,还没开口说什么,顿时就收到男人警告的眼神。

      陶渺叹了口气,她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啊!

      她起身去了灶房,翻箱倒柜地找了最后一些玉米面出来,烧火煮了糊糊,啪地将碗搁在了炕桌上,不容置疑道,“看你伤得重,只迁就你这一回,爱吃不吃。”

      说罢,也不管他的反应,隔着炕桌,躺进一旁的被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身侧传来极细微的声响,陶渺就知道是男人吃了。

      有何不好意思的,一碗玉米糊糊还能喝得如此安静。

      背对着男人,陶渺终于忍不住跟系统叨叨:“这让我救的是什么人啊,他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宿主不是没死嘛】平时冷冰冰的系统语气变得十分欠揍,【宿主放心,系统不会发布任何对宿主有害的任务。】

      “是嘛。”陶渺显然不是很信,“你既然说无害,那你告诉我,这人是什么身份,对我又有何好处?”

      耳畔一片寂静,原本叮叮当当最爱发布任务的系统突然不说话了。

      关键时候就装死!

      陶渺气得蒙上被,索性闭眼睡觉,睡得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耳畔的一声“多谢”。

      院子外响过两声鸡鸣后,陶渺就醒了,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完自己时,天已大亮。

      她对躺在炕上的韩奕言道:“我要去村上的学堂干活,你好好养着,不要乱动,免得伤口又裂开了。我午间会回来一趟给你送饭,灶上蒸着两个红薯你记得吃。”

      陶渺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对了,你别随便出去,我舅舅家的院子就在隔壁,往来的村人也多,若让他们看见你,我纵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若是你......”她顿了顿,臊红了一张脸,旋即支支吾吾道,“若是你想方便,茅房在屋后,去的时候可小心点,莫教人发现了。”

      韩奕言紧闭双目,听着这聒噪的声儿,剑眉微微蹙起,也不知这小姑娘是知道他醒了,还是故意想把他吵醒。

      听她絮絮叨叨说完一大段后,才传来木门的开阖作响。

      等到院子里细碎的脚步声渐远,韩奕言缓缓睁开眼,盯着房梁看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舒展,蓦地薄唇弯了弯,露出极浅极浅的笑意。

      而后几日,陶渺一直在家和学堂之间奔波,还得应付系统给出的任务。

      她一开始不晓得,后来才知道,系统有一个叫扫描的东西,能把她要看的书一模一样印下来,再在脑海里翻给她看。

      如此,即便是回了家,她也可以默默地习字了。

      那个受伤的男人很安静,几乎不与她搭话,她也懒得理睬,只每日给他送饭,权当他是个哑巴。

      三日后,习字任务一完成地很艰险,差一点便要失败,听到系统的那声“任务奖励已发放”后,她迫不及待地跑到溪边,低头一瞧,水映照出的还是那个面黄肌瘦的陶渺,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变化。

      “你这美貌值怕不是框我的吧。”

      【宿主,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美貌值以百分计,只加一点微乎其微。更何况宿主你的本身数值实在是太低了。】

      本身数值?

      陶渺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数值代表的是美貌,数值越高当然就越美,可若数值低,代表的是什么,她不会不知道。

      虽知道自己生得什么模样,陶渺还是忍不住好奇,“所以我原本的数值究竟是多少?”

      【呃......这个数值也不是非要知道的。】系统难得犹豫了一下,反而显得更加残忍,【其实也不算太低,就......40,加上一点奖励,就是41。】

      这个数值确实是有点难看。

      陶渺知道系统就是安慰她,也不想继续自取羞辱地追问。

      罢了,多做一些任务,总归会好的。

      她刚从溪边站起身,又是一声熟悉的“叮”。

      【习字任务二已发布】

      【任务内容:二日内学会四百个字】

      【任务奖励:美貌值+2】

      ……

      “这么快!”

      【习字任务只是基础任务,宿主您想尽快改变自身,当然要抓紧完成,再次提醒,任务失败将扣除一点生命值。】

      陶渺:“......”

      在系统的威胁下,陶渺成了周先生书房的常客,每日除却干活,就是一门心思钻在书房看书认字。果然是有其一必有其二,有二便会有三,系统的习字任务一个个接连不断地发布,虽奖励逐渐增加,可难度也跟着增加,要读的书跟着变多,时间也愈发的短。

      虽有些不自谦,但陶渺觉得自己大抵是一块读书的料子,虽一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可渐渐的,将一册册的书整本研读下来,她能认的字往往比系统要求的还要多。

      等顺利完成任务四时,陶渺至少能认八百个字了,系统难得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没有立刻把下一个任务续上。因此,任务之余,陶渺也开始翻看起书房里的其他书籍。

      周先生虽是读书人,却不迂腐,书房里除了圣贤之书,还有不少游记,志怪故事等。

      现在的陶渺几乎能将一本书读得畅通无阻,也渐渐从中得出不少乐趣来。

      周司煜不习惯书房里多一个人在,但陶渺确实是安安静静不说话,他也不能抓着错处借机将她赶出去。然最近几日,原本一册书要看上好几天的陶渺,突然频繁地换起了书,几乎一日能换上两本。

      周司煜不时往陶渺身上瞥,倒不是惊叹好奇,只是不屑,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十来日就将艰涩的书籍读下来,倒是装得一副好样子。

      陶渺不知道周司煜所想,她也不在乎,到了时辰,就将书放回去,习以为常地去厨房煮饭,再去院中打扫。

      然后不出意外地又遇到了孙云。

      此起彼伏“啪啪”的戒尺声和低低的抽泣声从学堂内传出来,孙云站在窗下,看着周先生的戒尺起落,嫌弃地看着孙舟。

      学堂里头,孙舟站在周先生面前,捧着本书,一张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手心被打得通红,他抽抽噎噎,口齿不清还在读:“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鸣凤在竹,白......食场。”

      “白什么?”周先生挺直腰板,微微沉了脸。

      “白......白马......”

      周先生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错了,伸手。”

      “啪”的一声脆响,戒尺又毫不留情地重重地落下。

      陶渺“嗖嗖”地挥动着扫帚,听着里头孙周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晰不已,孙云蓦地转过头,她本就因孙舟被周先生罚了戒尺而觉得丢人,听到陶渺的这声嗤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陶渺唇角上扬,又笑了一声,没理她。

      这篇《千字文》周先生已教了两日了,通读的任务一早便布置了下来,孙舟分明就是被孙张氏给惯坏了,整日贪玩不上进,不肯去花时间下苦功,不然也不至于磕磕绊绊读得比学堂里最小的二狗子还差,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周先生罚了戒尺。

      总而言之,就是自作自受。

      两人本就不对付,陶渺这声意味不明的笑更加刺激了孙云,她指着学堂里挑衅道:“有本事笑,怎么没本事自己去读啊,你若能读得比舟哥儿好,从今以后我就喊你祖宗。”

      这话可耳熟,孙云可不愧是孙张氏亲生的,都喜欢信心十足地去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毒誓。

      “喊我祖宗的不肖子孙我可不需要。”陶渺把扫帚搁在树下,冻红的双手搓了搓,扬眉促狭一笑。

      “若是我比孙舟读得好,不如......你就站在学堂门口,对着这条小道,大喊三声‘我比陶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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