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华年》失语年

3、2

　　关灯睡觉之前接到沈浮恩的短信，屏幕里无非只有两个字：晚安。夏纹不明白，这个男生雷打不动地给她发短信，究竟有怎样的居心。脑海里忽然出现他的脸，那是一张干净的男孩的脸，带着顽皮的笑意和孩子的躁动与热情，他常常和她谈论一些校园里的八卦，不管她是否爱听。
　　“嘿，夏纹，你知道吗？上次十班发生的地震，其实是我们班长在教室里奔跑造成的，她肥得连五官都看不到了，还总是和我们班的男生说她有多美。害得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呢。”
　　夏纹很快地回复他，只是在走廊遇见一会儿，他就那么多话，顿了几秒，却扑哧一声笑了。
　　虽然很担心被别人听到，但那个画面出现在脑海里，笑意就挡也挡不住了。
　　“夏纹，你笑起来多好看。”
　　沈浮恩紧接着说：“你要有什么不高兴就电话我，我和你讲讲那个泰山压顶的班长你就开心了。”
　　看到夏纹还在犹豫，沈浮恩连忙写了一串数字在她手上，跑得远远的才转过头来喊一句：
　　“记-得-打-电-话！”
　　他的黑色连帽衫在远处晃了晃，消失在了十班的门口。
　　很长一段时间里，夏纹都在考虑要不要打这个电话。
　　事实上，如果沈浮恩喜欢她，那她连话都不要和他讲了，但这个想法一浮现，她就觉得自己肤浅，人家干嘛喜欢你？你哪里值得他喜欢了？
　　索性就把事情暂时忘记了。
　　只是最终还是被他知道了电话号码，夏纹并不觉得沈浮恩厌烦，女孩子总有小小的虚荣心，有一个关心自己的异性朋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就是因为这个愚蠢的念头，夏纹也想和亚纪讲讲这个事情。
　　谈话开始的时候，就附和着对方所喜欢的话题，亚纪最近又看了几部电影，居然从头到尾把内容给夏纹复述了一遍，忍耐着听完之后，她想要插一句半句，就被亚纪挥挥手赶走了。
　　“亚纪，你听我讲讲，好不好……”
　　她刚要说话，亚纪一头像男孩一样的发，转身的刹那，像是又一次重温泰坦尼克号电影里的场景，倨傲的少年一样的清秀的脸，带着微微的嘲弄。半晌，她才耸耸肩说：
　　“就你这种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就你这种人，恩。
　　对啊，我这种平庸的人，有什么重要的事？
　　就算是沈浮恩喜欢她又怎么样？那样的男孩子，说不上好看，更说不上优秀，和那么多追求亚纪的少年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有什么可讲的？
　　有什么好听的？

　　只是有点不甘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电脑，登陆□□，还是会看着某个熟悉的号码发呆。最敏感，最脆弱的时刻莫非此时，想到那些所谓的细微末节，都会有流泪的冲动。
　　运气好的时候，那个头像会忽然亮起来，这个时候即使是沈浮恩打电话过来，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挂掉，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对话框，慢慢输入几个字，或者更多：
　　这么晚，都不睡？
　　很久才会有回复，她知道他一贯很忙。
　　你呢？你不是也没睡？
　　呵呵，我失眠习惯了嘛。

　　其实哪有失眠？不过是在等他上线。
　　她知道他学习到很晚，但睡前总会上网看一些信息，这种程度的聊天当然不能增加彼此的了解，但只要简单的几句对话，都能让低落的心情渐渐温柔起来。
　　这可不是沈浮恩能够做到的。

　　有一回，她给亚纪发短信，发了很久都没回，她只能打电话去催她回，接起来的时候，亚纪及其不耐烦，口吻冰冷地说：“有什么事吗？”
　　“我的短信你看了吗？”
　　“你给我发短信了？哦？好像有呢。”
　　亚纪的话仿佛说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夏纹仍然觉得这对话堵得慌，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那你看了内容吗？你明天帮我拿作业好吗？”
　　她头晕，将近一周的睡眠不足导致了严重的晕眩，她怕是明天来不了了，想到最好的朋友，又恰好住得离自己最近，小小的请求却都难以说出口。
　　“我也很忙的，一天不拿作业也没关系啦，这算什么事情，还要打电话过来？”
　　然后耳边传来了空洞的忙音。
　　她挂掉了。
　　夏纹盯着自己手机愣了很久，那是父亲送给她的，早就不用了的旧式翻盖手机，连符号都因为过多的摩擦看不清晰。视野里的画面渐渐模糊起来，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很快地把视线转到电脑屏幕上，熟悉的□□头像进入了眼帘，它亮了亮，很快跳出了对话框：
　　睡了吗？

　　没呀~
　　她来不及多想，只是很快接着回了一句：
　　亚纪又让我难过了。

　　这种事情，居然冲动地告诉了他？夏纹却没有多想，她只是抓到了浮木的落水人。
　　这次，那边的回复也很快，似乎带着小小的心疼和安抚。
　　你辛苦了。
　　眼泪一下子流出来。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泪越流越多，然后轻轻把头埋在膝盖里，她仿佛看见那双褐色的瞳，带着潮湿的温度，正看着她。
　　他看着她。

　　晕眩感不断增强，夏纹打下最后几个字，然后倒头便睡。

　　谢谢你，卓安汛。
　　谢谢你。

　　如果你愿意，请到我的梦里来。
　　请到我的梦里来吧。